前幾天,倪餘的奶奶拎著大小包的行李離家出走,還好心地隻告訴倪餘一個人她現在的地址。
等倪餘忙完手頭的工作去找奶奶,到了地方,原來是家養老院,他突然很生氣。要不是他爸倪儲因工作不順心與倪餘奶奶大喊大叫,他奶奶也不會一氣之下離開家。
第一次踏進養老院,撲麵而來一股悲傷氣息,倪餘望著躺在床上睡熟的奶奶,明明兩人一間,他卻看出來奶奶的孤獨。
他沒先叫醒奶奶,慢慢走到窗邊,俯視著整個養老院。地理位置還算優越,周邊車輛稀少,不遠處有一條看似像是商業街,街上基本沒什麼人流動。
原本靜謐的街道,闖入一輛公交車停下,從車裡走下來一個女孩。她穿著薑黃色職業套裝,披肩長發,合時宜的一陣風吹動她的長發,她往後看了眼公交車,跟車上的人笑盈盈地擺擺手。
倪餘靜靜地看著那個女孩,他視力很好,女孩的一顰一笑均落入他眼中,剛才寂靜的街道仿佛熱鬨不少。
“乖魚,看啥呢,這麼入神。”倪餘奶奶已經醒了,難得孫子有這麼乖的一麵,悄悄走到他身邊。
乖魚是奶奶給倪餘取的愛稱,隻許奶奶一個人這麼叫他,其他人要是這麼叫他,他指定會翻臉。
倪餘目送女孩進去一家叫黃昏婚介所的店,轉過頭問奶奶。
“奶奶,對麵街上那家黃昏婚介所你知道嗎?”
“知道啊,咋了,想結婚了,奶奶帶你去。不對,那個婚介所有年齡限製,六旬以上,你還差點。”
“六旬?怪不得叫黃昏婚介所,有點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好多老人去那個婚介所名義上是為自己,實際上另有所圖。據說那個老板是個小姑娘,長得很漂亮。有的老人還特意帶著孫子去。”
倪餘沒再說話。
“彆害羞,等有時間我也帶你去看看,萬一人小姑娘看上你了呢。”倪餘奶奶拍了拍倪餘的屁股,都快三十了,他奶奶仍然把他當成小孩子。
那才是他第一次見到縱喜悅,他記住了黃昏婚介所。不過那次見義勇為受傷,疼得不行的他哪還記得黃昏婚介所。也不知道當時他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地推開了婚介所的大門。
還彆說,月老趁著聚餐的間隙給倪餘指了條路,這工作效率還是不錯的。
*
話說倪餘這番極度坦誠,這讓初入社會的縱喜悅倍感吃驚,這些話說出來難免會讓人誤解,倪餘卻說得理直氣壯。
是不是因為活得時間太長,不屑於坑蒙拐騙、勾心鬥角的生活。
不管倪餘是故意逗她還是確實就是坦誠,她學著電視裡那一套,故意說道:“那你恐怕看走眼了,財我還真沒有,負債倒是千萬,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倪餘盯著縱喜悅,思索一番,站了起來。
這個舉動也讓縱喜悅抿著唇,眼光黯淡,心裡些許失望,人心都叵測,更何況是惡鬼。
在她以為倪餘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倪餘痛苦地原地跺腳,惹得縱喜悅再次抬起頭看向他,他在乾嘛。
倪餘實在蹲不住了才站起來的,撇著嘴對縱喜悅說:“咱下次坐著聊天,比較人性化。我現在腿腳還真折騰不起。”
這哪是三十歲的身體,沒準孟婆讓他重生,隻有大腦和皮囊,拖著三百三十歲的身體來到人間走一走,還真是難為他了。
縱喜悅咯咯笑了起來,不得不說,她有那麼一絲絲嘲笑在裡麵。原以為尚且年輕的自己不會輕易腿麻,結果便是,她逐漸笑容消失,皺著眉頭,跟著倪餘學著一起跺腳。
兩人對視一笑,畫麵有點滑稽。
今天天氣不錯,微風和煦,深秋奢侈的暖陽透過縫隙照在縱喜悅的紅裙,優雅中帶點小俏皮。
考慮到倪餘受傷,今天領證過於辛苦,縱喜悅自顧自的決定先辦酒席,後領證。
他倆像是黃昏婚介所的門童一樣,分彆坐在店門口兩側曬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交流兩人均不太豐富的感情生活。
打小家裡管得嚴,縱喜悅除了鮮少的暗戀經曆外,實質性的戀愛沒談過。很奇怪,上學期間,盯著超緊的楊衡,在縱喜悅前腳剛邁出校園,後腳她就換了個人,逼迫她快速步入婚姻。
更搞笑的是,戀愛經驗為零的縱喜悅居然要經營一家婚介所,有時候她想想,荒唐十足。
倪餘則不然,家裡兩位日理萬機的大教授,整日不是埋頭實驗室,就是奮鬥在手術室,沒人在意他,更何況不足掛齒的戀愛了。
高中為了氣父母,故意早戀,要的效果就是父母惱羞成怒來到學校,指著倪餘的鼻子罵一通,甚至打一頓都行,可每回來的都是倪餘奶奶一個人。
大學還算正經地談過一次戀愛,大約持續兩年。倪餘就讀電影學院,院裡不乏長相出眾的女同學。他是導演係的,前女友則是表演係。
因拍攝一部短片認識,倪餘執導,前女友扮演女主角,拍著拍著,兩人互相有好感,自然而然走在一起。
分手理由跟某國明星常用官方借口一模一樣:因行程聚少離多,感情變淡,兩人回歸朋友身份。不過在倪餘看來,分手了就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是對兩人最起碼的尊重,所以,他的大腦智能刪除掉了那個人。
太陽光有點刺眼,縱喜悅眯著眼睛,不讚同地搖搖頭,“畢竟是喜歡過的人,怎麼能說忘就忘,你們男人就是冷血無情。”
倪餘瞅見她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起身走到縱喜悅麵前,蹲下身來,他的身軀像巨大的幕布遮蓋住整個舞台,舞台中心正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彆看我經驗少,但我理論知識豐富。不能現任麵前提前任,更不得褒揚或貶低前任,不然,免不得現任的胡思亂想。”
“那麼根據你的意思,我可以理解為我現在已經是你的現任,負債千萬的現任也無所謂嗎?”沒了太陽,縱喜悅睜開眼睛,緩了緩。
“沒關係,爭取負負得正。”倪餘調侃道。
“借你吉言。”
對麵公交車站的座椅上坐著等車的老太太,精神抖擻的狀態讓倪餘想起不遠處養老院的奶奶,正好有時間,看看縱喜悅方不方便一起去。
“你知道前麵有家養老院嗎?我奶奶跟我爸賭氣,在那兒住著呢,如果有時間的話……”
縱喜悅猛地站起來,往前湊了湊,“走啊,我就是時間多。等會啊,我去拿點東西。”她轉頭跑回店裡。
還以為她會拒絕,畢竟才認識兩天,貿然帶她去見家長,說起來也不大妥當。誰知道縱喜悅挺爽快地答應。
在外麵等了一會,當他看到縱喜悅從店裡拎出來大包小包的禮品時,他剛才的顧慮有點多餘,這姑娘太真誠了。
縱喜悅仔細從小倉庫裡彆人送給爺爺的補品挑選了幾件,拿出來,本想遞給倪餘兩件,看到他受傷的手,剛抬起手又縮回去。
“也不知道奶奶愛吃啥,隨便拿了點,咱們走吧。”縱喜悅說著往前走。
倪餘笑了笑,“你去了她準高興,吃不吃的無所謂。”
“為啥,萬一她不喜歡我怎麼辦?”縱喜悅兩隻手都提著禮品,走了幾步,腳步開始放緩,扭過頭問倪餘。
“姑娘,要自信,你值得被喜歡。”倪餘順便撈起來縱喜悅一隻手的禮品,步伐輕快地走在了縱喜悅的前麵。
後麵的縱喜悅反應過來,倪餘雖然手不好使,那筆直修長的腿倒是很靈敏,一溜煙,他快到養老院門口了,他故意站在門口,得意地看向一路小跑過來的縱喜悅。
縱喜悅也不跟他一般見識,隻是腳下生風,連臉都在努力地給她加油鼓勁兒,終於到了養老院門口。
雖然縱喜悅的婚介所離這兒很近,由於種種原因,她一次也沒來過養老院,頭一次來,她滿眼好奇,跟在倪餘身後東張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