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工作一天，滿身疲憊的縱喜悅卻久久不能平靜。她又從床上爬起來，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手裡夾著根煙，眯著雙眼看向遠處喧囂。

這不是她第一次抽煙，也不是最後一次。一般心情實在無法排解時，一根兩根三根，可能會不停，不是一直抽，她也喜歡看“煙火。”

明天何拾要去地府了，遊蕩三年的惡鬼，終於在今天想通，愛非占有，愛非自我。

他們之間真摯的感情羨煞旁人，而不完美的結尾則是美好中的小缺憾。

石湘告訴了何拾，他們家的現狀。

他走後，何拾家的發廊關門了。何拾的父親忙於處理何拾的後事，原本日常沉默寡言的父親更加無話，仿佛一夜之間蒼老許多。

十八歲的兒子被人活生生地打死，他的內心仿佛如秋葉般凋零枯萎，有些傷痛是帶有劇毒的，目的隻有一個，湮滅。

兩年前的一天，石湘接到一則電話，是個陌生人打來的，讓她去一個地方。她本不打算理會，直到對方提及何多。

到了之後，才發現，是何多的親戚打給她的。

那時，她才知道何拾的父親鬱結於心，前幾天去世了，留下何多一人，而親戚顯然並不想收養智商不健全的何多，偶然從何多的小本子裡找到她的聯係方式。

她看到何多一個人躲在牆角，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麵，淩亂的頭發，衣服上滿是油漬、汙漬，腳上穿著一雙不合腳的大人拖鞋。

那一刻，她絲毫沒有猶豫，蹲下來，心疼地喊著：“小何多，姐姐來接你了。”

何多猛地抬頭，好像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他像那次在石湘家樓下對著她笑，是一種清醒的笑，這一次也不例外，他急忙跑著撲向石湘，連不合腳的鞋子也在努力配合。

當她牽著何多回到家，開門的陳懸看到後，沒說什麼。

隔天，陳懸將書房收拾出來，改成了何多的臥室，她們這個家終於又圓滿了。

這樣的結局好嗎？

縱喜悅抽完最後一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毫不猶豫地打給了倪餘。

“喂，睡了嗎？”

同樣的，倪餘也是久久未能入睡，接到縱喜悅的電話，他有些欣喜。

“你睡了嗎？”

“你看我像是說夢話嗎？”縱喜悅笑著說，“你要當我說夢話也行，我想你了，我能不能現在去你家繼續說。”

天寒地凍的夜晚，倪餘不放心縱喜悅獨自前往他家，可是，又不敢這麼晚冒昧去她家，萬一再碰到楊衡。

“你等著我，我去接你，不要自己過來，不安全。”

“嗯。”縱喜悅情緒不高地答道。

這個時間的路段超級順暢，大約二十分鐘後，倪餘驅車來到縱喜悅的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有點暗，考慮到門衛大叔可能在門衛室打盹，他索性將車停在一邊，走到門衛室。

當他敲打門衛室的那一小扇玻璃窗，裡麵有動靜，玻璃窗慢慢打開，就看包裹嚴實的縱喜悅歪著頭對著他笑。

“這位先生，這麼晚了，找誰啊？”

倪餘有被嚇到，不過還是配合著縱喜悅，一本正經地說：“我來接我太太回家。”

“哦，好可惜，你居然結婚了，不然咱們還有機會深入交流交流。”縱喜悅冷不丁又開始戲精模式。

“不可惜，咱倆現在可以先去交流交流，再來接她也不遲，反正她現在忙著表演。”倪餘無奈。

縱喜悅還在裡麵捂著嘴笑，身後的門衛大叔撈起身旁的掃把，打開門，氣憤地對著倪餘就是一掃把，嘴裡還罵罵咧咧。

“人麵獸心的家夥，不好好對你老婆，聊騷彆的女人，要不要臉呢，真給我們男人丟臉。”

倪餘怎麼也沒想到，門衛大叔還是如此剛正不阿、重情重義的人，忙著解釋，又盯著後麵看戲、事不關己的縱喜悅，那家夥就差拿把瓜子嗑著看熱鬨了。

車裡，倪餘黑著臉開車，副駕駛的縱喜悅時不時瞥了眼倪餘，那個耍著小性子的樣子，在縱喜悅看來，好笑又可愛。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嗎，那我坐在車上還有什麼意思，你把我放在就近的地鐵站，我坐地鐵回去。”

這個時間地鐵早就停運，而縱喜悅想看看倪餘的反應，故意這麼說，逗倪餘逗上癮了。雖然她知道倪餘肯定不會這麼做。

顯然，倪餘腳下油門一踩，車子速度越來越快，猛地一下，確實把縱喜悅嚇到了，不過，過了那一下，縱喜悅又開始享受速度，抬頭通過透明的天窗看著那一閃而過的燈火，和諧中帶著點自由。

兩人折騰這麼久，終於來到倪餘的家。倪餘在上樓的電梯裡還是沉默著。縱喜悅在他身後站著，思考著這家夥還玩起了冷暴力，看他能忍耐多久。

在打開家門的那一瞬，倪餘忍耐限度達到極點，坐在沙發上，讓縱喜悅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