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使得她就更加相信,東萬內部的規矩,或許真的如同她想象的那樣——隻有讓成員們手裡沒有什麼錢,才會讓他們為了錢而不停地給組織賣命。
伊佐那當時還驚訝於洋子的敏銳性,沒錯,在他和稀咲帶領下的東萬,確實也是用這樣的方法在管理著底下的成員們:錢花錢,就會想要更多的財富;權生權,也會想要更高的地位……他們便以此控製著對方為自己,也為東萬而拚上一切。
這些,不過就是很早很早以前,洋子在講起西遊記的時候說的,那一點點‘神仙’的手段而已。隻是她可能已經忘記了,但他卻還記得很清楚。
洋子自然是早就沒有那些話的印象了,也並不知道伊佐那在重新解讀了自己對他的勸導後完全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相反的方向。
整個初中的後半,因為少了來自家裡的束縛,又因為和伊佐那他們的重逢,哪怕學校生活最後並沒有如自己所想那般完美地畫上句號,也依然算得上她到目前為止很快樂的一段時光了。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高中她本來是打算考橫濱一所私立高中,因為她想在高中的時候參加一些賽車方麵的訓練課程,而這所高中的偏差值和自由度都很好,學校還和歐洲的一些名門校有合作,甚至也有卡丁車社團。
當然,她告訴祖父的時候肯定更多的是講學校的師資有多雄厚,偏差值有多高……可惜,室町道明才不看這些東西,他對她隻有一個要求:待在川崎,哪裡也不許去。
要不然就再滾去京都的那所女校。
有時候洋子覺得祖父其實對於自己在不在川崎,在不在家裡並沒有那麼的在意。他隻是不喜歡她的那些自我意識,所以當她有什麼想法的時候他都要一腳踩滅,不給她任何的機會和可能。
把自己鎖在這個地方,鎖在室町家,看著自己所有的自我全部被他死死地壓在這逼仄腐朽的地方,隻能惟他命是從再無反抗——成為一個聽話的、安靜的提線木偶,大概這才是室町道明真正想要的。
即使已經對這個家早就看透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依然隻能認命。一個未成年人,法律沒有賦予她獨立的權利,她始終需要法定的保護者(監護人),也始終在戶籍簿上成不了世帶主(戶主)。
所以最後,她也隻能妥協去了綾子之前讀的那所在川崎的女高。
沒關係,洋子再次安慰自己。女高就女高,至少這所學校和京都那所不一樣,隻是普通的公立高中而已。況且,她早就想好了,大不了就再忍忍,高中三年很快就會過去。就算沒時間做訓練和參賽也沒關係,反正又不是跑方程式,需要小小年紀就開始在各賽事刷履曆。
像洋子關注的FFG這種山路賽的賽事到底還是偏小眾很多,所以對參賽年齡都沒有限製,她現在偶爾在網上看到的排位賽選手信息也是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
所以,她也完全可以等到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後再去——川崎可沒什麼大學,如果她再多努力一點,到時候去考東京的名校,像東大什麼的,要是她真的考上了這樣的學校,哪怕是礙於麵子,祖父也總不能不讓自己去吧?
那可是東大!這種給家裡長臉的事,祖父要是真狠得下這個心,那她也就隻能祭出殺手鐧——等上了大學,她也差不多該成年了,完全可以想辦法移出戶籍,反正在外麵租房子的話是必須遷出的,這不就是個很好的機會嘛。
但哪怕已經和家裡的關係差到了這樣的地步,洋子都沒有想過徹底地斷絕來往。大概這就是她性格中最大的缺陷了:總是會選擇更折中的,更端水的方案,有時候甚至情願吃點虧,也不想讓自己在道德上因為獲利而受到譴責。
隻是這世界上,常常都難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她做什麼都要一應俱全、四平八穩,到最後命運卻總是會讓她知道,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極端,就像有些人注定與你是完全不同,兩極分化的個體,而世事也是如此。
“我訂婚了。”
在聽見綾子這樣告訴自己的時候,洋子突然有些明白了這個道理。
有些事,你選了這條那就必然失去了另一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