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讓我幫你倒杯果汁？”

“哦！對，對，是我是我，謝謝啦！”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杯子，然後剛準備喝一口就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杯子裡的果汁撒出去了不少，她趕緊慌慌張張放下後抽了幾張紙去擦乾淨。

他們兩個已經快兩周多都沒有見過了，現在洋子平時幾乎都不能來他的公寓，隻有偶爾一個周末她找點理由外出才能過來，但伊佐那記得上次見麵的時候她並不像如今這樣反常。以往每次來，她都要趕緊找時間開模擬器練練車，或者例行問他要不要聽小號，然後讓他隨機選譜子。

而今天，她都沒等他過去接，很早就自己一個人來了家裡，他早上剛醒來就看見對方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跟她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

伊佐那幫她又重新倒了一杯果汁，然後看見少女又打了幾個噴嚏，便注意到對方的臉色其實有些不正常的泛紅。他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挨著她坐下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便皺起了眉。

“你生病了。”

“有嗎？”洋子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到似乎確實有些微的發燙時才反應過來。她想起這段時間晚上一直沒睡好，昨天周五回家比較早，正好祖父外出他們在門口打了個照麵，當時對方問了幾句綾子結婚的事情，然後就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自己。

也正是這麼一眼，讓她昨天晚上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了好久，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這會兒感冒發燒，估計就是因為沒蓋好被子才著涼的。

她可真是因為這事兒有些疑神疑鬼了。

有些氣惱地歎了口氣，洋子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混沌的腦子清醒一點，卻正好看見那邊伊佐那已經拿起隨手放在沙發扶手上的風衣準備套上，她立刻開口問他：“你要出去嗎？”

“嗯，給你買點退燒貼。”

他公寓裡幾乎沒什麼藥品，唯一就是臥室裡放著一些備用的紗布等止血用的東西，那也是之前受傷後從東萬的那個診所拿回來的……然後，就隻有之前洋子來例假時買的止疼藥了。以前總是她在照顧他們，所以他根本沒有給家裡備點什麼常用藥的意識。

但這會兒，看著洋子難得迷迷糊糊的模樣，想著這算得上他第一次反過來照顧她吧？總是無條件地被對方關心著，他也想為她做點什麼。

可正當他穿好外套轉身打算往門口走時，他的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住了。伊佐那有些詫異地轉回頭去，見主動抓著自己的少女似乎也同樣有些驚訝於她自己的動作，發現他低頭看著兩人的手，洋子立刻又收了回去，然後尷尬地笑了笑，臉上的紅暈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彆的。

“你到底怎麼了？不能和我說嗎？”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伊佐那眯了眯眼睛便又坐了回去，他知道對方的性格總是逞強而且愛說教，喜歡裝大人。剛才那一下，明顯是一不小心展露出來的脆弱，這被他敏銳地抓到，然後靠過去微微低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笑著，以她最不能抵抗的方式，輕輕問道：“我想幫幫你，洋子。告訴我？”

見伊佐那這樣看著自己，耳墜在他臉頰邊搖搖晃晃，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洋子也不明白心裡到底是哪根神經被觸碰到，霎時竟覺得萬般情緒湧上，讓她眼眶有些發紅。

她想，是啊，他們是這麼要好的朋友，雖然自己常常會因為伊佐那任性的性格而總是偏袒他一些，但在她心裡他也好，鶴蝶也好已經是比綾子都重要的，家人般的存在了。所以，她是可以尋求他們的支撐的，她不必如此一個人默默煩惱。

洋子抓了個靠枕抱在胸口，臉半埋在上麵，隻拿眼睛瞟了伊佐那一眼，又馬上看向彆處。

原本以為不好意思，過於示弱的那些話，在她有些沙啞地開口後，仿佛找到了宣泄一般都一股腦兒說了個乾乾淨淨：從綾子的訂婚；到室町宏最近談的相親對象；再到自己對於這些不可控的未來的焦慮。

有一個瞬間，伊佐那心裡竟然還有一點兒高興起來，甚至覺得，要是她一直都這樣柔弱、可憐、需要幫助的話多好啊。他也可以順理成章地照顧她，保護她……把她關在自己的圈子裡不需要出去。

但越往下聽，還有些笑容的臉上，卻逐漸變得嚴肅。如果此時洋子抬頭看他的話，會發現這個白發的青年那時常霧蒙蒙的眼睛裡，像是壓著烏雲一般，醞釀著什麼可怖的風暴。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很怕哪天突然就被祖父宣布要去相親……所以最近總是一個人胡亂瞎想。但……這本就是我自己家裡的問題，我也知道你很難能幫我什麼啦！但，謝謝，伊佐那，和你聊聊，隻是說出來我就感覺好多了。”

少女露出臉來把整個腦袋都歪在靠枕上，然後就這樣側著頭看向他笑了笑。黑色及腰的長發散在她的肩頭和後背，耳邊的碎發和額前的劉海兒因為發熱出汗，而微微貼著皮膚，淺棕色的眼睛濕漉漉的，笑著的時候還帶著些微嬰兒肥的左臉會有個明顯的酒窩。

“祖父肯定會讓我在業內聯姻的，萬一對麵又是另一個室町家，結了婚，嫁進去，組成的家庭估計也夠嗆……而且我完全不想生小孩兒，對方肯定不會同意的。你說，要不然先結婚！然後就用這個理由，再離婚好了！哈哈哈，感覺也是個辦法……”

她又在那裡自言自語似地說了些什麼，伊佐那已經漸漸聽不太清了。腦子裡隻有幾個從對方的那些話中聽來的關鍵詞：

‘結婚’

‘組成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