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他……”洋子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對麵有沒有聽清,然後才加大了一點音量:“對啊,我是忍者神龜,行吧?”
少女輕微翻了個白眼,過於生動的表情讓腦袋還趴在扶手上的宮城修次有些看呆了,他撐起來歪在沙發上突然也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但卻總覺得有些難過。
“彆忍了,如果真的很痛苦的話就不要再往後退步了。”
底下的賽馬們已經巡場結束,準備進欄比賽,洋子看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宮城修次左手撐著臉看向外麵,但眼神明顯沒有聚焦,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而且,他手上之前戴著的結婚戒指也取下來了,整個手指空空如也。
感覺到旁邊的視線,宮城修次轉過頭來和她對上,又恢複成以前那種玩世不恭的笑模樣:“你那是什麼表情?覺得我這樣的人不可能說出這麼深奧的話?”
“你也知道?”
“那確實,放以前的話還真是說不出這種感歎……你知道我妻子是怎麼死的嗎?”他倒是承認得很快,但話題轉得更快。
“是乳腺癌。其實很早的時候我們那個家庭醫生就說過她,她家有遺傳病史,自己還心思太重情緒鬱結有抑鬱的風險,我也跟她講過沒必要把什麼事都看那麼重,彆老是去在意外人的評價……可是你也知道了,結果就是這樣。”
宮城修次轉過頭去,繼續看著外麵正在進行的比賽說著話,但洋子知道他們兩個人此時的心思都已經不在這上麵了:“她就是總覺得‘忍’能解決一切問題,你看我每天在外麵花天酒地她都不會生氣。因為我們倆完全沒什麼感情,我差點都以為她是真的無所謂。後來才知道她隻是忍,家裡隨意安排婚姻,忍;麵對不喜歡的丈夫,忍;外麵總是風言風語,還是忍……到頭來就是身體徹底崩壞,從確診到死亡隻有短短三個月,你敢信嗎?”
“我以前很討厭她,覺得她假模假樣,明明不喜歡非要在彆人麵前裝作很愛。現在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像我那樣能自然地發脾氣表達不滿……哪怕自詡已經夠叛逆的我,不也隻能在私底下打耳洞和染一洗就掉的頭發顏色,貼一擦就沒的紋身。”
明明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他憑什麼嘲笑彆人?
可是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了點,使得自己也變成了那個女人生命中的加害者。
雖然他也仍然不喜歡她,也知道這個女人自始至終都討厭他,但這不妨礙他借著隨意找的由頭去了對方家裡大鬨了一場,甚至轉頭也和自己家玩起了離家出走——宮城修次明白,在自己這個加害者之上,這場悲劇的締造者是那兩個將相互厭惡的人為了利益湊在一起的家族。
這些人從他們身上得到了好處,那現在叫其吃點教訓又怎麼了?
他最後能為那個女人做的唯一一件事,隻是指著她的父母罵他們從未關心過自己的女兒,甚至連對方的病情都搞不清楚,更彆說讓她得到什麼臨終關懷。
“我還挺壞的對吧?”
男人微微側頭這樣笑著問了洋子一句。
“也是,早乾什麼去了。”她立刻就這麼回到,反正自己才不會同情這樣的男人。隻是看著對方聽完後笑著點頭的模樣,她又皺了皺眉頭感到有些難過,便盯著對方的眼睛有些嚴肅地問道:“你需要一個擁抱嗎?”
“?”
然後宮城修次就見少女站了起來走到自己旁邊後彎下腰湊過來,雙手環著他的肩膀微微擁抱了一下,很快,幾乎是一觸即離,但那雙手拍在他後背的觸感卻如此清晰。
“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放心,我也不想忍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著要離開室町家,脫離他們,離得遠遠的,一輩子彆見麵也行。”
一邊說著,她一邊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邊,望著外麵已經進入白熱化的比賽情形,那匹寫著11號的馬已經落到了中遊的位置,並不如之前他們預測的那般很有優勝的潛力。
洋子也不知道身後的宮城修次聽完自己的話後看著她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因為她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
本來是順著賽道上,馬匹奔跑的路線,她整個視線都朝著左邊看了過去。結果這一看才發現,那邊落地窗外,最左邊屬於高級貴賓室的獨立觀賞台上站了一群人,其中一個褐膚白發的男人正轉頭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相當耐人尋味。
在發現她似乎終於注意到自己後,男人歪著頭笑了笑,兩邊的耳墜晃動著,仿佛能聽到那熟悉的竹質碰撞音。
一瞬間,洋子竟然有種被抓包的戰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