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55。(1 / 2)

“好!好!”

室町道明連道兩聲,抬手指著對麵吼完後收起了笑容,用一種冰冷又絕決的表情看向自己的洋子:“我早該知道的,你這種養不熟的狼崽子本來就不該生在室町家…但你現在就在這裡,隨便你感到有多厭惡都可以,你這輩子至始至終,都隻能是這個家的人!”

“我本來是讓你自己去挑,至少你還能多看看,找個合適的人選,再好好相處一下……連你姐姐綾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可既然你不珍惜這個機會,那就什麼都彆要了吧,室町洋子,這是你自己選的路。”

在被關進那個熟悉但又陌生的倉庫時,洋子恍惚間覺得就好像是又回到了當年被逼著去京都的那次一樣……那時她很小,什麼都做不了,隻能任由自己深陷在這個小倉庫裡被折磨到發瘋。

可現在,她竟然覺得自己情願去麵對黑暗和逼仄帶給她的生理性恐懼,也不願看到室町道明的那張老臉。

下周她就開學了,再下一周就是她16歲的生日,可是誰在乎呢?對於室町道明來講,她的所有努力不過是個笑話,仿佛就是頭即將出欄的豬一樣被拉出去賣個好價,毫無尊嚴。

其實她是個很少放棄的人,曾經的自己行走在世界各地,去過貧瘠的鄉野部落,也到過戰亂的廢墟之城。那個時候,看到再不可理喻的現實,她也從來都沒有妥協過,仍然拚儘全力地幫助部落建立學校甚至律法體係;在廢墟上搭建醫院和康複中心……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帶去的是希望。

可重活一次,她在這個世界裡,在室町家不管怎麼掙紮,卻不知道還有什麼路可以走。或者說,路已經走到頭了,一眼就能看見祖父給她規劃的未來是如何的。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哪怕有一線生機,也會毫不猶豫、竭儘所能地去抓住。可當明白過程的拚搏和結果的好壞並不成正比關係,這些不過就是既得利益者粉飾太平的狡辯,人生最常見的不過就是努力白費。

當她知道作為未成年的自己,此時無論如何也脫離不了被室町道明擺布的命運時,洋子突然懂得了哪吒自刎以還血肉的故事內核。

原來在沒有愛的世界裡出生,在沒有選擇的人生中長大,那些自己曾經帶著憐憫目光看向的人們的經曆,是這樣的。那她確實沒有什麼資格去可憐人家,因為輪到她時,她什麼也做不好。

你看,雖然聯姻這件事她是肯定沒辦法的了,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但室町道明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這次一點回旋的餘地也不給,看來她隻能考慮是和對方結婚後找個什麼理由離婚。

到時候她已經離過婚了,隻要不回室町家,自己跑得遠遠的在外麵生活不被發現的話,誰還能把她帶回去嗎?其實也還是有機會的,對吧?

但哪怕知道這些呢?

洋子在黑暗中摸索著往前走了幾步,找到那個巨大的、堆滿雜物的架子旁——這是她相當熟悉的角落了,每一次被關她都是在這裡,連此刻靠著牆壁滑了下去後坐在地上的動作也一模一樣。

她朝著右邊把頭輕輕放在了架子上,雙膝卷曲起來被手抱在了胸前,初春的夜晚還帶著些冷峭,她又不得不緊了緊手臂的力量。

閉上眼的時候,精神並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放鬆,黑暗中輕微的聲響也會讓她的大腦開始不由自主地疑神疑鬼,那種被粘膩且濃稠的東西包裹著的惡心感不斷加深;那些不知道何處而來的手在她的身體上胡摸亂抓……

想要尖叫,可喉嚨裡像是被塞了石頭一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這些都是來自她的大腦在麵對害怕的環境以及相似的場景時做出的應激反應,那些不明所以的自毀念頭不過是突如其來闖入腦子的侵入性思維,這並不是自己的本意。

所以她應該去抗爭它,去解決它,去結束這種惡性循環。

可洋子辦不到,就像她知道哪怕結了婚又不是不能離,天沒塌下來,還沒完全走到絕路,她卻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去積極應對——這大概也是和小時候被關進來的那次唯一不同的地方,那時自己還沒重活幾年,仍然想要掙紮著再站起來,不像如今,

她累了。

而另一邊,室町道明在把洋子關起來後就一直很生氣,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就有些不好,當時便叫了救護車被送去了醫院,家裡果然如同他想的那樣,他一倒下後就亂成了一團。

管家山田健倒是記得洋子還被關在倉庫,也按時送了飯菜去卻不見她吃。他擔心地開門進去也看時,卻見她人不過是坐在一個靠著架子的角落那兒,有時候閉著眼,有時候睜著,問什麼也不說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原本他還想把這件事報告給室町道明,但對方這兩天都在醫院,思來想去,他也不敢讓已經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再生氣了。左右為難下他隻能去了一趟山腳下的劇堂,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洋子的親身父親,室町丞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