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丞次郎這個二叔,在綾子還有室町宏看來是個非常神奇的人。
按道理說他應該是父輩那一代,室町流唯一的頂梁柱了,整個劇堂的演出全都得靠他,甚至在川崎的名氣在某些名段上已經遠超了祖父室町道明的造詣。
可他本人在室町家卻像個透明人一樣,特彆是對於綾子來講,她在家裡能見到對方的機會很少,除了家宴等節日聚會以外,偶爾也就是對方來他們院子裡找自己的父親商量事情時能遇到幾次。
家裡哪怕沒有刻意提過,但是他們兩人也都知道這位二叔當年的‘豐功偉績’。從這一點來看,對方並不像那種沉默安靜的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而且綾子和室町宏的母親小時候經常和他們抱怨說,丞次郎完全不管洋子的死活,搞得很多事都要這個當大伯母的去做。但其實綾子有見到過,洋子小時候房間裡的很多玩具還有圖畫書等等東西,都是二叔自己買了交給保姆小阪的。
而此時,這個人出現在他們麵前,給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提議。
有一個瞬間,綾子的腦子裡冒出一個,洋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果然是二叔的孩子,這樣的一個想法。他們總是會安靜,然後在某個時刻乾脆地做出不得了的決定。
“二叔你……有想過如果洋子離開室町家,和這裡再也沒有關聯的話……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回來了嗎?”
麵對綾子的提問時,室町丞次郎垂下眼簾看向了彆處。他略微沉默了一小會兒,也不知道想著什麼樣的事,先是皺了一下眉然後又隨著無聲的歎息而鬆開:
“那就彆回來了。”
他無法愛這個孩子,因為他的所有關於愛的能力都隨著妻子真希的去世而消耗殆儘。與其說洋子是自己與真希的愛情結晶,不如說她是兩人的愛情毒藥,徹底殺死了他們最後的希望。丞次郎一度以為自己是恨著洋子的,卻在看見父親掐著她的脖子時又明白,他能為了這孩子而妥協,繼續苟延殘喘、行屍走肉地活著…但也僅此而已了。
那個用微弱的聲音仿佛在向他求救一樣的小小一團,如今也隻能和自己一般深陷在室町家的泥潭裡,整個人縮在陰暗的倉庫一角,走上和他差不多的尋死之路。
這樣重蹈覆轍的螺旋讓丞次郎無法再一次承受下去了。
原本他就不想要這個孩子,而如今,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也就是放她離開。
或許洋子的自由並不隻是她一個人的——丞次郎看了一眼麵前的綾子和室町宏,突然笑了一下:“就這樣決定吧。”
三個人都相互//點了點頭,室町宏立刻掏出了手機,翻開後站起身來走到圓窗旁邊打了個電話給之前找的那個偵探,確認照片裡那個白發男人和洋子經常出入的公寓地址。
而綾子則注意到丞次郎關上了木門走了進來,他跪坐在離自己有點遠的地方,卻伸著頭看向剛才被她攤在榻榻米上的那些偷拍的照片。他看得很認真,看著看著,麵無表情的臉上也微微柔和了一點,帶上了些笑意。
正想著要不把照片遞過去,她剛拿起幾張準備往丞次郎那邊給時,對方卻先一步從袖子裡抽出一隻手阻止了她的動作,然後對上綾子不解的眼神後,隻笑著搖了搖頭。
“喂,過來記一下地址!”
還不等綾子說點什麼,那邊室町宏已經跟她招了招手,她便儘可能推了幾下把那些照片都散開後才拿出手機走到哥哥身邊開始記對方說的那個地址。
她寫完,就趕緊查了一下過去的電車路線。肯定不能坐家裡的車,而且那個地址從學校過去算不上遠,隻能看她明天下午放學後,找個理由去一趟。
第二天,綾子去那個公寓樓下等了三個小時,到必須回家的時間也沒等到自己想見到的,那個深膚白發的男人。
第三天,第四天……在祖父馬上就要回來的前一天,也就是周六的晚上,她終於見到了照片裡那個五官模糊的白發男人和另一個黑發的男人。
而伊佐那跟鶴蝶從車上下來後,也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公寓門口的花壇邊,站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少女,對方甚至一直盯著他們,很顯然目標明確。
“你認識的人?”
伊佐那首先便微微側頭問了一下站在他身後一點點的鶴蝶。雖然彆看這人臉上的傷疤確實唬人,但實際上稍微接觸過的話就知道鶴蝶比起自己好說話多了,也相對比較溫和。在涉穀有幾個酒吧的風俗女,遇到什麼難纏的客戶總會想辦法找鶴蝶幫忙……所以他第一反應是找對方的。
“不……但,有點眼熟。”鶴蝶輕微皺了下眉,搖搖頭後又看向那個少女,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卻有些記憶模糊得想不太起來……“等等!”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猛地轉過臉來,甚至伸出手抓住了有些疑惑的伊佐那的手臂,才低聲說道:“你覺不覺得,她長得有點像那個女的!就是洋子的姐姐,我們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