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四月,又稱孟夏,天氣漸漸悶熱,晝夜溫差頗大,晚上還要蓋著被子睡,白日裡則越來越熱,過了晨早,懸在空中的太陽光就開始變得不友好。
街上賣冰飲的更多了,許黟每走幾十步,就能看到有小販在販賣各種各樣的冰飲冷食。
其中很受鹽亭縣百姓喜歡的,當屬從汴京傳過來的“細嗦涼粉”,有鹹口和甜口之分。那涼粉是用豌豆做出來的,如同倒扣的糯白色玉盤,用竹刷子一刮,就能刮出一碗透亮的細粉條。鹹口淋的是加了鹽巴的蔥薑水,甜口是蜜糖水,價格都很便宜,鹹的兩文錢,甜的三文錢。
尋常人家隻要生活過得去,都舍得買一碗帶回家。
因此,坊間裡,賣得最多的就是細嗦涼粉了。
聞著味,許黟心裡默默地想,等會交易完,他也要買上兩碗。
如此想著,他腳步輕快而穩,很快就來到西街的濟世堂。
濟世堂裡有幾個學徒在乾活,儼然是西街最大的醫館了,聽聞他家也有分號,東家是做藥材買賣的,因此請了幾個坐堂的大夫,但營收還是靠賣各種製出來的藥丸、散劑。
嚴大夫是坐堂大夫,同時也兼管濟世堂鹽亭縣分號,所以說醫館是他開的也不為過。
他能做主和許黟做買賣,除了看在邢家的份上,最主要還是,許黟做出來的消食丸是好東西。
馬上就要真的入夏,貪食冷飲的富貴人家越來越多,他絲毫不擔心消食丸銷不出去。
他早早就在診堂裡等候著,還交代那日接待過許黟的學徒,看到許黟一來,就來喊他。
學徒那日沒有受罰,仍心有餘怕,今天想著好好表現,一邊清點藥材,一邊腦袋往外張望。
同是學徒的藥童看他心不在焉,問他可有什麼心事。
“沒,沒,沒。”學徒怕被搶了活,趕緊否認,“我有什麼心……”
話還沒說完,他人飛快地跑了出去,把問話的學徒給驚呆了。
“許大夫,您來啦。”學徒喜笑顏開,“嚴大夫在診堂裡等你嘞,我帶您去見他。”
“嗯。”許黟淡定回應。
進了屋,與嚴大夫寒暄兩句,學徒熱情地主動端來茶,在嚴大夫的示意下,出去時,還把門給闔上。
順帶牽著小黃去兜風。
*
診堂裡樸素大方,香爐裡燃著幽靜而清雅的藥香。
價格是談好的,數量也是談好的。
許黟不打算做太多,他不是商人,想把消食丸賣給濟世堂,一是方便,不需要他親自去一包包的售賣。二是他缺錢。
是的,他真的好缺錢。
哪怕手頭上已經有幾十貫錢了,他還是好缺。
原因也很簡單,他不想一直住在小小的草木屋裡。簡陋的居室,能安穩的睡覺,吃喝拉撒,不是他來到這裡後追求的目標。他想當大夫,也不是隻一個遊方郎中,還想要開醫館,請學徒幫忙……
這些都需要很多很多錢,幾十貫是不行的,連一輛騾馬拉的車都買不起。
許黟把帶過來的包袱拆開,裡麵是分裝好的兩百顆消食丸。
隔著黃麻紙,依舊能聞到裡麵散發出來的藥香味,比香爐裡燃著的藥香還要濃鬱。
嚴大夫打開其中一包,看著光滑圓潤的藥丸,不免心中驚歎,要是濟世堂能有這消食丸的藥方就好了。
這兩百顆消食丸,數量真的不多。
四十包藥丸,嚴大夫不至於每一包都要拆開來檢查,他把查驗完的重新包上,笑著對許黟道:“當時說好的價格是一包十文,這裡一共就是四百文。許大夫是換成四錢銀子,還是銅錢呢?”
許黟沒猶豫:“銅錢吧。”他等會要去市井裡買吃食,用散錢方便。
“好。”嚴大夫起身,出門去喊了記賬的,讓他去錢箱裡數四百文。
重新回來,嚴大夫說道:“做買賣,還是有個章程比較好,我提前讓下麵的人去牙府裡辦了契書,隻稍許大夫簽字後,再讓下人帶著去牙府蓋章便可。”
這種小買賣的契書,牙府那邊不會嚴格要求本人到場,隻要能拿得出身份牌和契書,就可以花十幾文蓋章。
當然了,還是得用信得過的忠仆,畢竟像身份牌這種代表身份的東西,怎麼能隨便給彆人。
許黟打算親自去。
他還沒去過鹽亭縣的牙府。
這裡說的牙府,不是莊嚴威儀的縣衙,鹽亭縣的縣衙設置在東街,占據著一個三進院落。好像縣令大人就住在後衙,前麵升堂審問的大堂,亦不像電視裡麵演的那樣,平頭百姓能在外麵張望,看得清裡麵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