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燃怔住,“裴斯哥?!”
隋燃想起上周五全家一起吃飯,她聽說裴斯要去俄羅斯出差,立刻在餐桌上撒潑打滾要裴斯給她帶手伴禮,甚至為了得到異域禮物,特意膩膩歪歪對佩斯喊了聲:哥哥。
這是來自哥哥的報應。
“啊啊啊啊啊,他乾嘛要給我報補習班啊,上班掙錢了也不用這樣給妹妹花錢吧,他不是給我買過小梳子了嗎?我不需要他的禮物了。”
裴冬青聽著隋燃的抱怨,手中的動作卻不停,仔細地將隋燃一根根手指擦乾,擦了一遍又擦第二遍,直到把隋燃擦痛,倒吸口冷氣把手從裴冬青掌心抽回來。
“哇!你這是在鑽木取火嗎?擦得我好痛!!”
裴冬青把頭扭向窗外,手中攥緊那團濕巾紙,轉移了話題,“裴斯看到你成績單了,所以特意托了人,找了年級主任來給你一對一輔導,怕你考不上大學。”
“什麼?!讓虎頭給我輔導?”
虎頭是隋燃為年級主任起的外號,她不喜歡這個男老師,甚至可以用厭惡來形容,心頭憎恨與委屈摻雜扭曲,她顧不上手疼用力拍著座椅皮,對開車秘書喊道:“王叔你路邊停車,我要離家出走。”
裴冬青聽妹妹著急吃癟的語氣,皺緊的眉頭鬆動,忍不住笑,“誰離家出走喊這麼大聲?”
隋燃見姐姐笑,氣急敗壞地喊道:“我非常討厭他!要是他來輔導我數學,我成績隻會比現在更差!”
裴冬青剛舒展的眉頭又重新攏緊。
她扭頭看妹妹,嚴厲溢於言表,“隋燃!”
全名一出口,隋燃怔愣。
裴冬青兩手搭在膝蓋上,看著妹妹逐漸泛紅的眼眶,嚴肅發問:“你覺得用自己學習來威脅人對嗎?”
「對嗎?」
裴冬青的批評和教育,都是用對嗎開始,對嗎結束。
「你覺得這樣做對嗎?」
「那以後我們是不是不能這樣了,對嗎?」
裴冬青自她上了初中後很少這麼連名帶姓的斥罵她,如今連理由都不問就隨口批評她,隋燃理解不了,她濃密的睫毛掛著隱隱淚珠。
“他喜歡體罰學生,還用臟話罵過我,我….我不喜歡他有錯嗎?你現在是不是隻會關心我的學習,是不是我考不上大學,就要去當沒人要的小孩了?就不配做你和裴斯的妹妹?”
裴冬青被突然爆發的隋燃嚇了一跳。
尤其是那句:沒人要的小孩。
裴冬青本就敏感,心懸在喉,被突兀地揪緊。
她手不自覺開始往妹妹頭發上靠攏,卻被隋燃一把推開,“他體罰過你?”
隋燃雙手抱著頭窩在角落,眼淚嘩啦啦往下掉,頭發黏糊著眼淚糾纏在一起,她語氣跟著抽搐,“我送同桌去醫務室回來遲到,他罰我在太陽底下站了半節課….我說了自己的理由,他還嘲笑我成績差,說我每天光顧著和一群男孩玩,也不知道我是抱著什麼心思和男孩玩,說不知道家裡是怎麼教育我的。”
裴冬青手指尖掐進皮椅,陰著臉淡淡問了句:“他還說什麼了?”
她了解隋燃。
隋燃性格倔強堅韌不愛哭,可一旦哭起來誰也止不住,她會把距離上一次哭到目前為止,受過的委屈通通細數一遍。僅憑男老師兩句話,絕對不可能讓隋燃放在心上,惹她這麼厭惡老師,一定是對方對隋燃有過有嚴重傷害。
她猜出了幾分,卻不敢往下猜。
隋燃淚痕落在胸前濕透了衣服,卻始終不肯抬起頭給裴冬青看她的臉,她哭的凶,耳朵跟著粉紅,她磕磕絆絆地用氣音說:
“我說….家裡教育我要…平等對待每個人,和男孩女孩玩都一樣,他就讓我寫檢查,說我….說我….”
說我不要臉,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
隋燃確實沒法親口說出後半句,她極力忍耐的情緒終於失去了控製。
那是會把她淹沒的海浪、衝垮她美好童年的雪崩,它會收走絢爛的蝴蝶翅膀,隻徒留下孤獨和害怕,它充斥著尖叫、排斥,它讓事實變成致命的咒,從青春此刻開始詛她永遠可憐。
裴冬青被隋燃哭聲擾得心亂,憤怒凝結成一張網將她罩住,渾身內臟都跟著顫起來。
她急忙挪動身體,用胳膊夾緊逐漸失去力氣的隋燃,她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裡,伸手擁白T恤上擦乾妹妹臉上的淚,她慌張的哄道:“沒事的,說不出就不說了。”
隋燃被姐姐一抱,更是委屈的放聲大哭。
她沒聽見裴冬青的後半句。
“不會再有人丟下你,你永遠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