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當著雲笙的麵,也絲毫沒有悔過之心,反而吩咐小廝將杏子倒進水溝中:“哼,小爺愛摘就摘了,你管我!”
雲笙瞪大眼睛,被對方的無恥所震驚。
她本來盼著杏子成熟,再做成“好朋友”所說的“罐頭”,如今罐頭沒有做成,樹已經變得光禿禿。
於是雲笙怒了,杏可殺,不可辱!她把頭一低,像個小炮仗似的撞到柳伯崇身上。
彆看她年紀小,力氣卻是半點不小,肉嘟嘟的小手直接啪啪往柳伯崇的臉上拍,後者一時不察,竟被得手。
等反應過來,臉已經被打了好幾下,火辣辣疼。
柳伯崇大怒,不顧小廝的阻攔上前和雲笙打起來。
其他孩子見狀,也哇哇大叫著加入,你挖我一爪,我撓你一下,場麵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幼童打架,向來沒輕沒重,柳家的小廝不敢惹怒這群小祖宗,頗為束手自困,偶爾幾次還擋住了自家少爺的攻擊,雲笙便趁此機會將柳伯崇壓倒地上,耀武揚威道:“快道歉!”
柳伯崇又氣又惱:“林雲笙!哪家小娘像你這般粗魯!”
雲笙哼了哼:“誰讓你不僅摘杏子,還要倒進水溝,活該。”
“我們家有錢,幾個杏子而已,有何不可?!”
聽到這句話,雲笙肉嘟嘟的臉蛋變得嚴肅:“這是不對的,食物寶貴,《憫農》有言——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而且亂倒東西,會堵住水溝的!”
小孩子嗓音軟糯,像軟綿綿的的饅頭包子,背起詩來又抑揚頓挫充滿感情,如果忽略她霸道坐在柳柏崇身上的樣子,倒像學堂裡的小先生。
可惜柳伯崇不是什麼好學生。
他隻覺得被比自己小的孩子,還是一個小姑娘打敗,丟儘了臉麵,眼見雲笙搖頭晃腦念詩,順手摸起撒了滿地的杏子砸過去。
“小心,柳伯崇偷襲啦!”
一擊不成,再來一擊,雲笙見手下敗將居然不講武道,鄙視地用腳踢他的屁股。
兩人再次打得不可開交。
雲笙仗著個頭矮,靈活躲避空中杏子,而柳伯崇打不到人,氣得像猴子般咬牙切齒。
終於,他的手摸了空。
低頭一看,原來附近的杏子已經沒有了,柳伯崇想都沒想,直接撿起一塊石頭。
林老爺子散值後,婉拒搭乘同僚的馬車,信步走回長坪街。
半路,突然天降石頭,照著他的腦門來了一下。
“哎呦!”
幾米之外,雲笙看著祖父額頭的血,嚇得張大嘴巴,柳伯崇更是慌張,剛才那個石頭是他扔的,但因為雲笙抓著他的胳膊,石頭失了準度,所以才會偏了方向。
在小孩子的驚呼中,被石頭砸中的林老爺子直挺挺暈倒在地。
“怎麼樣,大夫還沒有到?”
“已經遣人去了回春堂,前頭老爺往宮裡遞了名帖,想看能不能請出來太醫。”
林府,王氏一邊勸誡婆母,一邊安慰地撫摸雲笙的頭頂,“肚子餓嗎,讓墨蘭帶你去吃白雲糕好不好?”
林老夫人邱氏也回過神:“對對對,雲笙先回去,出了一身汗彆著涼。”
雲笙紅著眼眶,固執地搖搖頭。
如果不是自己粗心大意,祖父就不會被柳伯崇的石頭砸中,小姑娘心中難過極了,她想親眼看著祖父平安無事,還想將自己褡褳中的糕糕送給祖父吃。
半刻鐘,林詮回來了,身後跟著太醫院的王太醫。
王太醫擅針灸,對著病人仔細檢查一番,便打開針袋,隻一針下去就將昏迷的林老爺子給紮醒,這讓眾人鬆了口氣:“王太醫,不知家父的傷勢如何?”
林詮站在下首,他麵龐冷峻,姿儀端肅,如今不過不惑出頭,便官至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尹,比在國子監當值的林老爺子還要高一級。
雖正四品在盛京不算頂尖,然王太醫卻不敢輕視林詮,收回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林老大人額頭的傷隻是擦傷,並無甚大礙,隻不過……”
眾人放下的心又提起來,邱氏捂著胸口:“不過什麼?”
王太醫頓了頓:“下官觀林老大人舌質紅少津,苔薄黃,脈洪數,平日可有煩渴多飲,口乾舌燥,溺頻而多的情形?”①
“其他不知,倒是近來幾日時常於夜裡起身,飲茶也變多。”
“哎,那便沒錯了,怕是消渴症之狀。”
聞言,林詮和王氏臉色倏然變得沉重,邱氏更是險些暈過去。
隻有五歲的雲笙茫然不懂“消渴症”的意思,還以為是那一石頭讓祖父生了病,終於忍不住害怕,哇的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