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廟 窮書生趕考宿荒廟,老杏樹化靈教……(1 / 2)

杏核記 藏風林下 2881 字 9個月前

話說重陽縣城郊外曾有座土地廟,三間兩進很是氣派,原是幾個鄉紳籌錢建的。可惜二十年前大水衝垮了半間正殿,鄉紳死了、村民遷了,縣老爺也騰不出手來修繕——便這樣年複一年拖著,慢慢斷了香火,成了個無人問津的荒廟。

這日傍晚卻來了兩個外鄉的秀才。一個叫王泮,一個叫李琭,俱是二十出頭年紀,結伴赴省城趕考。兩人手頭都不寬裕,自然不打算進縣城花那住客棧的冤枉錢,便合計著在破廟歇下。

正值夏日,廟裡荒草瘋長一人多高,入夜悶熱難忍,又添蚊蟲肆虐。李琭從家裡帶了驅蚊的火繩,翻出來燃上,雖是煙熏火燎,但好歹能睡個安穩覺,沒過一會便鼾聲如雷。

王泮卻輾轉反側,熱得汗流浹背,久久不得安眠。秋闈在即,他本就為學業憂愁焦慮,此刻被煙火攪得心煩意亂,又聽李琭睡得香甜,心中更是急躁。

他心道:“我不睡了。我要學那映月讀書的江泌,學他一個通宵。”

他拿了筆硯,又從書箱裡取出幾篇自己寫的文章,起身走出屋門。

正殿戶牖殘破,梁柱傾歪。王泮在門前石階上吹著微風坐了一會,好不容易涼快些,漸漸平複了心緒。正打算學習,忽然瞧見旁邊有不少散落的碎瓦片,他抬頭望了望岌岌可危的屋簷,心中覺得不妥。便歎了口氣,起身去院子裡邊走邊讀。

荒草茂盛,舉足之間驚起蚱蜢飛蝗若乾,還有草蛙蜈蚣之類,王泮腳下遲疑,懼怕有毒蛇出沒,於是不敢亂走了。小心翼翼退回屋簷下,想著沿牆基繞到後院看看。

撥開叢叢荒草,眼前陡然一淨——庭中有株老樹,枝乾虯曲,繁葉參天,樹下野草低矮稀疏,還有石桌石凳,正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王泮欣喜上前,撣了撣石凳上的塵灰。可惜月光幽微,加之橫柯上蔽,實在看不清紙上字跡。他本想給自己的文章潤色一番,條件所限隻得作罷,便退而求其次,開始默背四書。那石凳卻有些冰,才背了幾篇,忽覺腹中絞痛,想要躥稀,於是立刻把紙筆拋在桌上,去旁邊草叢裡痛痛快快解決了一番。

折騰半宿,終於能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了,此時卻生出睡意,沒背幾句就昏昏沉沉。他掐了自己一把,努力清醒過來,不久眼前又模糊下去,再用力把自己掐醒,如此反複。

意識恍惚間,突然聽見一個帶笑的聲音道:“小秀才,你這文章怎寫得如此有趣?”

王泮霎時清醒,卻發現自己身邊一片空白,老樹、石桌、石凳和破廟都不見了。他又是驚愕又是恐懼,顫聲問道:“是誰……誰在說話?這是……什麼地方?”

那聲音卻道:“不必擔憂,這裡是你的夢境。”

王泮定了定神,道:“閣下是誰?為何不出來相見?”

“我是這土地廟中的杏樹,時至今日已有五百餘歲。我刻苦修行,汲日月之精,卻始終不得圓滿。小友,多虧你今夜的貽沃之恩,老樹我終得凝神化靈。”那聲音頓了頓又道,“隻是可惜我雖有了靈,但仍然錮於本體中無法化形,暫且不能與你相見。”

王泮聽得一臉懵懂,心道,我果然是在做夢吧,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茫然問道:“所以你入我的夢做什麼?”

老杏樹笑著答道:“小友對我有恩,我自然要報答。小友有所不知,老樹被移栽此地前,曾棲身書院,聽了百餘年學子讀書、先生授文,略懂得一些文章詩賦。倘若小友不棄,可以與老樹探討一二。”

王泮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我對你有什麼恩?”

“小友於子時之交慷慨解囊,贈肥水於我,這可是助我化靈的大恩情!老樹銘感於心。”

王泮難以置信,一時不知擺出什麼表情。他不過是在樹下拉了一泡屎,怎麼就把老樹沃成了精?這夢做得也太過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