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鳳揣滿一兜子的藥飛向混沌之地,一落地,袖子便向下墜,裡邊傳來瓶子的碰撞聲,怕瓶子碎了,他用手兜住。
正值午時,街上人來人往,多是腳步匆忙趕回家的人。空氣裡隱約傳來食物的香氣,勾得行人愈發腳步匆匆,好回家飽腹。
元鳳有時會想這到底算是什麼地方,說是仙界,可又有平凡至極的凡人,說是凡界,那些藏在陰暗處偶爾還偷瞄一眼外頭的鬼魂又是怎麼回事。想不通的事索繞心頭,依他看來,這裡簡直就是一鍋大亂燉,什麼妖魔鬼怪都有。
一位賣糖葫蘆的小販吆喝著從身邊走過,元鳳盯著那幾串紅豔豔的果子,思緒說變就變,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兩個打架的小人,一個稍高冷的小人眼神睥睨的說:
人家都把你打暈弄回去了,你還上趕著來送藥,小仙君的威嚴還要不要了。
元鳳點點頭,這麼一想也對,畢竟地位擺在那兒,麵子絕對不能丟,可另一個小人可憐兮兮泫然欲泣道:
可人家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得傷,去送點藥也是應該的。做人要大度,做仙更要大度,計較這點乾什麼。
元鳳在原地躊躇不決,一邊記著仇,一邊又擔心,最終不知發生了什麼,那個看上去柔弱的小人猛地發威,一口吞了那神態清高的小人,理智的天平瞬間崩塌。
在一眾看熱鬨的人群裡,元鳳一鼓作氣來到風臨閣前,不同第一次來時的場景,這次大門緊閉,在一派和煦的春光裡居然透出幾分死氣沉沉的意味。
屭遺給對麵的人倒了杯茶,熱氣模糊了他過分蒼白的眉眼,“此次事情有些棘手,幕後之人沒留下一點線索,似乎隻為了殺人滅口。”
薛禮也不客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後仰在椅子上,“誰做壞事也不可能留下線索,除非是故意的。”
接著他又道:“來之前我拜訪了其餘幾人,都是正常生死離彆,向你說的突然間死光了到沒有。”
屭遺握住茶杯的手一頓,問:“有沒有可能——魂魄還沒到?”
就聽薛禮嗤笑一聲,“這個‘沒到’意思很廣泛啊,跟鳳凰待久了,你怎麼也變得……不過你說的也不無可能,這樣,我回去就加派人手,不管有沒有結果,到時候通知你一聲。”
屭遺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屋內一時間有些沉寂,沉寂到樓下的說話聲都能清晰聽得到。
“鳳凰來了,你不去看看?”薛禮睜開一隻眼斜睨道。
屭遺麵色淡淡道:“不用,我與他……本就不熟,過了明日便橋歸橋,路歸路,這一麵沒有見的必要。”
鳳凰難掩失落的聲音傳來,“那你替我把藥給他,我……下次再來。”
緊接著是無常不帶情緒冷得像冰塊兒般的回答:“不必耽誤仙君的時間,往後,仙君可以不用再來了。”
結果自然猜得到,元鳳聽見這話當場氣炸,可又做不出當眾吵鬨的行為,擋住要關的門,壓抑怒氣,心平氣和道:“你說了不算,這話你讓阿遺親自跟我說。”
可任憑他怎樣,無常仍是淡淡看著他。
原本情緒暴漲,氣勢洶洶的元鳳不知想到了什麼,瞬間冷靜下來,一隻手仍是擋住大門。
無常任由他僵持不動,自己也保持這個動作,良久,才聽見元鳳問:“是他的意思嗎?”
“…………”
無常沒有回答,元鳳仿佛讀從這平靜裡懂了其中的意思,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感覺,反正比小時候第一次被父母丟在家中還要難受,酸澀漲滿胸腔,難受得像是要死掉。他扯了扯嘴角,緩慢放下手,任憑兩扇門在麵前‘啪’地關上。
“鳳凰好像傷心了。”
薛禮語氣挪愉,起身靠在窗邊向下看。
屭遺也站起身,從打開的窗戶看下去,手握羽扇輕晃。
元鳳失魂落魄地走了兩步,驀地,他抬起頭看向樓上。
屭遺舉起扇子遮住大半張臉,隻餘一雙仿佛被冰水浸過的眸子,“身份使然,還是不要牽扯太多為好。”
待看不見元鳳的身影,兩人才重新坐下來,薛禮中肯的評價道:“無情!”
屭遺回他:“多謝誇獎!”
元鳳失了魂般回到天境,低垂著眼皮,漫無目的地朝前走。穿過雲團縫隙時,指尖挨上一團雲,一不留神刮下一小坨。他茫然的舉起手,雪白綿軟的東西如霧一般,靜靜躺在指尖,被風一吹,又迅速飄走,最後不知落到哪裡。
他正要轉身,卻一不小心撞上一團鮮紅。
“呀呀呀呀……怎麼有人走路不看路的。”鮮紅的毛線團子說話了,不聽這聲音,光是看這身打扮也知道這人是誰。
元鳳抿著唇將人扶起來,輕聲道了聲歉,惹得毛線團子驚呆了下巴。
月老收回震驚的表情,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小鳳凰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生病了?”
怎麼這幅樣子?
說完探手去摸他的額頭,元鳳任由他將手貼上來,又放下去,還體貼地微微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