屭遺搖扇的手停住,原來不知何時他習慣性的拿出扇子被楊戩看見。
半晌,屭遺輕笑一聲,“粗俗之物,恐汙了真君的眼!”說罷繼續搖扇。
楊戩半認真道:“以骨執扇,似若無風,若這都稱之為‘粗俗之物’那天下就沒有好東西了!”
“……真君謬讚!”屭遺搞不懂他什麼意思,一把扇子居然也能引起對方這麼大的興趣。
楊戩抬手輕碰下巴,恍若玩笑道:“隻是不知這是何物的指骨,隻有四指,據我所知,三界有四指的生物極其稀少。”
他話沒有說太絕,這種指節纖長勻稱,掌骨薄弱的骨頭,翻遍三界也是找不出來的。
元鳳看不下去了,“問這麼多乾嘛?鳥類的指骨不都是這樣嗎?”
楊戩沒有言語,像是對他的話感到無語。
傻鳳凰,就算鳥類的指骨都是這樣,又有誰的指骨會像這樣如玉一般,正因如此,上邊兒一些痕跡顯得格外突出。
“怎麼會裂了?”楊戩盯著上麵的裂痕問。
屭遺垂下眼皮,平靜道:“人都會偶有受傷,一件常用之物有損壞不是奇事。”
元鳳趕人未成,反倒讓他們聊上了,他一生氣靠坐在椅子上,耳朵聽著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眼珠子卻不自覺往屭遺身上粘。
夜已過半,一輪彎月高高懸掛,地麵的積水印著月亮的輪廓,其光從窗戶反射進來,屭遺就被這層朦朧光暈籠罩,整個人冷得不像話,也豔得驚心動魄。
元鳳猛然一驚,他怎麼會從屭遺身上看出‘豔’這個詞?不應該啊!
秉承著想不通就不想的原則,元鳳拋去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隻專心看美人,美人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懶散地靠著椅子,頭發像匹綢緞般閃著光,扇子被放在腿上,手指也無意識地輕輕敲打扇骨,手指細長,皮肉覆蓋均勻,多一分不多,少一分則瘦,就這麼在眼前晃悠,晃得元鳳有些心癢癢,恨不得在上麵留下印記。
視線移到那張臉上,元鳳漸漸看入了神,由是深夜,店小二留下的燈並未有多少燈油,是以這會兒被風一吹,小火苗顫顫巍巍最終還是滅了。
在燈滅的前一秒,元鳳似乎再次從他身上看到了豔麗,雪白的光照在臉上,將其麵上的平靜照得一清二楚,睫毛均勻地在臉上留下陰影,下一瞬,眼皮掀開,眼裡是他不曾見過的厲色。
‘鏘’!
蒼梧劍擋住武器擦出火花。
“你乾什麼?”元鳳憤怒地問。
楊戩神色未動,語氣也毫無波瀾,“開個玩笑,何必動怒!”
“玩笑是你這麼開的嗎?”元鳳感到不可置信。
“人家都沒慌你慌什麼?”楊戩說得口渴,勉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這三尖二刃刀都快戳到人臉上了,還有理?”
“你不是接住了嗎?”
元鳳身上驚出一身汗,他急聲道:“趕緊收回去。”
楊戩收回刀,依舊平穩道:“夜深了,我們要睡了,還請仙君移駕隔壁。”
元鳳揚眉,這話怎麼聽怎麼怪異,什麼叫你們要睡了?要走也是你走。
“那好,我們就不打擾你了!”說罷,元鳳拉起屭遺的手就要走,卻被楊戩打斷。
“等一等!”
元鳳凶狠回頭:“還有何事?”
楊戩放下杯子,簡明扼要:“你走,他留下!”
元鳳覺得此人今天簡直不可理喻,正要好好辯解一番,身後屭遺道:“好,我留下!”
元鳳猛地回頭:“你……”
屭遺用眼神示意他無事,可元鳳不乾,這時,他聽見楊戩語氣調侃道:“我又不會吃了他,護得這麼緊。”
說罷,一道光襲來,元鳳想也不想抬手就接,下一秒,整個人竟是被推到了門外,門外有兩個門神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砰’!
木門在麵前被關上,而後,兩位門神才靠近,喬喜期期艾艾道:“仙君……你怎麼……”
元鳳快氣炸了,雙手捏緊拳頭,對喬喜道:“去給我搬個椅子來!”
喬喜結巴道:“做……做什麼?”
“本仙君今晚就守在這兒,我看他再敢動手一下試試。”
“………………”
月亮似被雲層遮擋,光亮消失一半,夜色並未完全吞並兩人,屭遺迎著僅存的月光與楊戩對視,楊戩半張臉隱於黑暗,看不出眸底的神色道:“夜裡寒涼,公子請上床安睡!”
見他不明說,屭遺也樂意裝下去,“在下身份卑賤,豈敢先真君一步。”
黑暗裡,楊戩似是笑了一聲,一轉而逝,屭遺依舊淡然,並未將這種無形的威壓放在眼裡。
這場無聲的對峙掩於悄然而至的風裡,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更不知他們想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