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陸生寫的,我認得他的字跡。他左右手都能寫,簽合約慣用右手,隻有寫些私人的信件才會用左手,字體的筆畫結構有微妙不同,右手寫的刻板規矩,左手寫的則更為收放自如。
我將那五個字再讀了一遍,惶惶然看向窗外。我住的公寓位於泰晤士河畔,夜晚臨近的商街燈火通明,河麵映出斑斑光點,河水流速極慢,像靜止了。我打開窗戶,被撲麵而來的涼氣凍得一哆嗦,怔怔看了一會兒,忽而抬起雙手,掩麵而泣。
是日我在網上預訂機票,於次日踏上返程之旅,從倫敦直飛廣州總計十三小時三十五分鐘,落地又是夜晚了。我打車回到原來那條老街,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倉皇不安地往前走,心裡惴惴的,想各種可能性……陸生是否騙我,或者有所誇大?家姐果真病危?但為什麼……家姐那樣年輕,怎會生這樣重的病?聽著不像真的……是了,一定是家姐讓陸生催我回國,陸生才扯了這麼個荒唐的理由……是了,這一定不是真的。
然而待我進門,已聽見陸生的慟哭。
我隻覺胸口被塞住了,不斷往外滲血,眼角乾澀,哭也哭不出,嗓子眼也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我踉踉蹌蹌地奔過去,靠在家姐的房門前。
牆角一張白色的床,床尾處堆著一摞白色的厚被子,還有一張大大攤開著,蓋在家姐身上。家姐緊闔著眼,麵色灰白,雙手露在被子外麵,指尖欲有滑落的姿態,像是……像是死了。
月光在晃,家姐的氣息越發微弱了。我撲了過去,跪在床前,想去握她的手,卻怎麼也握不住。我哭著叫家姐,她沒有反應,睫毛像在顫,呼吸更輕,臉上有淚痕。陸生坐在床邊,仿佛魔怔了,沒意識到我過來,低聲念著家姐的名字。
半小時後,家姐在我和陸生的注視下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