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窗外的花草鬱鬱蔥蔥,呈現出一幅欣欣向榮的蓬勃景象。陽光溫柔地斜灑下來,為植物們覆蓋上一層金色的薄紗。
搬到一樓的老房子後,空間瞬間縮小三分之一。狹小卻溫馨的房屋裡,陳列著大大小小的擺設,碗碟堆在敞開的灶房的木頭案板上,而被油煙熏得臟兮兮的牆紙,對麵是一頁被蹭得舊了的畫報。有些泛黃的畫報下,擺著一瓶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富貴竹。
溫雅看著窗外的風景,夏天,還是到了的。
十六歲的她,是一名輪椅上的殘疾人。自致使雙腿殘疾的那件事發生,距今已經過了三年。三年來,溫雅一直默默承受著各種各樣的同情與關照,以及來自童稚純天然的不懷好意。
“咚咚”,果然,男孩母親領上門道歉了。
溫雅歎了口氣,還沒等她撥動滾輪向前,街坊阿姨已經領孩子進了門。門是虛掩著的。
“快給姐姐說對不起。”街坊阿姨看向溫雅,立馬堆出討好的笑容,“小孩子不懂事,拿石頭丟你、罵你‘瘸子’是他的不對,我回去一定會好好收拾他的。”
溫雅冷哼了一聲,垂下來的發絲隨風輕輕飄揚,“沒關係,但小孩子這樣,一定是有大人教。”
女人臉上瞬間僵住了,“是是是,小東,還不快給姐姐道歉!”她在小男孩後背裝模作樣地擰了一下,叫小東的男孩立馬哇哇大哭,口齒不清地說著“姐姐對不起”。
溫雅垂下眼簾,沒有去看。
女人領著孩子走了,溫雅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還沒走遠,女人就開始給孩子說:“以後彆惹那個溫雅,聽見沒?”小男孩“嗯”了一聲,又開始自顧自地玩耍了起來。
溫雅歎了口氣。街坊鄰居們都知道,那棟拐角處的房子裡,住著一個脾氣古怪的瘸子。
02
陽光溫柔地灑在地麵上,幸福路舊街旁邊的院子裡到處都喜氣洋洋。高考過後,這個夏天的來勢愈加凶猛。
“柏林回來啦!”
“陳大伯好!”背著書包的男生露出燦爛的笑容,“陳阿姨好,阿姨我來幫您吧!”
“柏林就是懂事,我家那個啊,還真得跟你學習學習。”陳阿姨看著彎腰提起水桶的男生,滿臉堆笑地說道。
“可不是嘛,柏林考上了濱城大學,那可是大城市,周圍都是海,跟咱這小地方啊,那可是不一樣。是吧,柏林?”
許柏林滿頭大汗地放下沉重的水桶,擦了擦汗,再度露出禮貌的笑容:“是啊,大伯。我媽媽還說,過幾天要請您和阿姨吃酒席。”
院子裡再次響起爽朗的笑聲,溫雅看向外麵,知道此刻所有的快樂,所有的榮耀,都與她無關。她低頭玩耍著垂下來的發絲,心裡卻湧入不知名的惆悵。
“小雅。”溫雅回頭,剛才還在院外的許柏林輕輕打開了門,看著她。
溫雅沒有吭聲,她定定地看著許柏林慢慢打開斜掛在肩上的書包。
“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桂花糕,挺甜的。”許柏林將手裡的盒子放在茶幾上,開始打量周圍狹小的環境。
“謝謝。”溫雅垂下眼簾,並沒有看桌上包裝精致的糕點。她知道許柏林在打量什麼,無非是自己無法走動的雙腿,和這個逼仄的空間。
“我媽媽最近有些忙,她交代我……”還沒等話說完,溫雅就尖聲冷冷道:“許柏林,我不要你管。”
許柏林愣了一秒鐘,脾氣溫和的他並沒有任何不適,聽到這句,隻是淡淡地垂下眼簾:“好。”
我不需要你們任何人可憐。
溫雅在心裡反複咀嚼著,這句沒有說出的話。
臨走的時候,許柏林叮囑了一句,一定要嘗嘗桂花糕的味道,他記得小時候溫雅最愛吃了。他還說,這個暑假,如果需要的話,請隨時打電話叫他。
溫雅閉上眼睛。小時候,是指三年前嗎?那時候,她年齡尚小,不懂世事,有寵愛她的父母和一起玩耍的夥伴。一場意外,讓她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也失去了昔日的溫暖。
從一開始的“溫雅,你行動不便,我們陪你吧”,到“溫雅,我先走了,我媽媽叫我快點回家”,到最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溫雅已經習慣了多年。
媽媽和爸爸火速辦了離婚,她不要這樣累贅般的溫雅了。要不是鄰居許叔叔許阿姨時不時的幫襯接濟,溫雅是無論如何都活不到今天的。
溫雅嘴角噙著一絲苦笑,她不怪他們,相反,她還覺得他們仁慈。畢竟,沒有人有義務去主動靠近一個殘疾人。
溫雅咬緊牙關,使出全部力氣,伸手去夠,將桌上還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桂花糕,丟進了垃圾桶。
03
已經到了晚上,月光十分清涼,為寂靜的夜晚增添了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