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尖厲的聲音和男人的怒吼混雜在一起,刺破了悄無聲息的寧靜。
“開門啊,開門啊!”,女孩使出全部的力氣捶門,但是門依舊緊閉著,沒有任何打開的痕跡。
屋內的吵架聲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少女絕望地看向門外,衝了出去。
“啪!”
溫雅驚呼著坐起,顫抖著抹去額頭細細密密的汗水。這是第幾次了?她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呼吸著,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了起來。
“醒了。”許柏林將水盆裡的熱毛巾擰乾,有些擔憂地摸摸溫雅的額頭。
“你怎麼在這?”
“你剛剛睡著了,在輪椅上不太舒服。”
許柏林沒有用“應該”、“可能”、“大概”的詞彙,溫雅知道,他正在以一種極其細膩溫柔的方式去體會她的感覺,但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尊重,反而覺得冒犯。
“許阿姨呢?”察覺到屋內隻有兩個人,溫雅有些警惕地問道。
“今中午想跟你說,她和我爸要去忙生意,所以這個暑假,由我來照顧你。”
溫雅蓋上被子,許柏林細心地為溫雅用被子遮住腳踝。溫雅看他因嚴肅而皺起來的五官,依然能體會到文質彬彬的帥氣。許柏林個子很高,家世也很好。是學校裡班草一類的人物,是這個院子裡的狀元星。她一直匪夷所思,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她指的是,許柏林一家人。
看到溫雅側頭睡著,很快進入了夢鄉,許柏林放心地笑了,他輕手輕腳地離開房屋,在轉身的時候輕輕關上了門。
04
高考放榜後的楓城中學出了寥寥無幾的重點大學,許柏林考上的位於全國前列的濱城大學算其中一個。許柏林爸媽在市中心舉辦了一場風光的升學宴,院子裡所有街坊鄰居幾乎都來了,除了行動不便的溫雅。
許柏林邀請溫雅的時候,溫雅沒有同意。當他看到嘴唇抿成一條線的女孩低下頭,雙眼快要泛出淚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怎麼樣的滔天大錯。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才……”
“沒關係。”溫雅自嘲地搖搖頭。
“那我到時候給你帶個雞腿好不好?”許柏林見溫雅不置可否,於是比出了“二”的手勢:“那,兩隻?”
“那我帶三隻,你吃不完我吃,哈哈。”
溫雅看著極力逗她笑的許柏林,還是艱難地擠出來一絲笑容。
05
這個老舊的院子,在小小的楓城,至少存在了有十幾年。
十幾年是保守的了,自從溫雅出生起,它就在這兒了。在已經逐漸開發起來的楓城,這個院子是一個特彆的存在。雖然老舊,但充滿了熱熱鬨鬨的煙火氣。
院子的孩子們並不多,許柏林家算是世交,在溫雅小小的記憶裡,許柏林經常來她家裡蹭飯吃。打溫雅開始記事,許柏林的爸媽經常將許柏林托付給溫雅媽媽管下午飯,溫雅隻知道他們工作忙碌,直到近幾年才閒了下來。
所以,因為這樣,許柏林的家人,才會一直關愛她,才會同意他們的寶貝兒子,這段時間來照顧累贅一樣的溫雅吧。
溫雅記得,那時候爸爸會在飯桌上逗許柏林,長大了要不要來娶我們小雅呀?眉目清朗的男孩害羞得要將頭埋進碗裡去,溫雅也被逗得“咯咯”直笑。如今,爸爸發生了那樣慘烈悲痛的事情,那些已經全部成為如風的記憶了。
溫雅不悅地蹙眉,她相信爸爸是無辜的,尤其是那一次爭吵,更讓她篤定了內心這樣的想法。
然而,自私的媽媽還等不及真相大白,就早早地逃跑了,逃到很遙遠的、她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是啊,三年來,她不去學校,拒絕與人接觸,害怕高的地方,脾氣古怪又封閉,是個母親,也會被這樣的女兒逼瘋吧。
許柏林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思索溫雅變化的原因。其實對於自閉、冷漠的溫雅,他更願意相信,溫柔、細膩才是溫雅本來的樣子。溫雅,溫文爾雅,多好聽的名字!
許柏林隻知道是溫爸爸給溫雅取的名字。整個溫家,他和溫叔叔的關係最好,如今……
許柏林歎了口氣,他對溫雅的同情,其實就來源於這裡。
他瞬間感應似的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郊外的工廠。之前工廠爆發了一次火災,上了楓城新聞,居民們幾乎都知道這件事,對此傳出了不同版本的流言。許柏林從來不聽信那些事情,但是溫雅好像對那些事格外有興趣,就連他想“教育”她不要聽信謠言,也退縮了幾分。
因為,溫雅的爸爸……
許柏林不繼續想下去了,他知道這樣是對溫雅的不尊重,但他的腦海裡還是疑惑地冒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或許,她的變化,真的跟三年前那場火災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