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阿敏的事,你隻管回答,是或不是?”廖蘭茵此刻表現得格外嚴肅,像是當真關心她日常生活的阿媽,因她晚歸而擔心她的安危。
“你都不管我還問這些做什麼,出了事隻管去報警。”
“我是不在乎,你就算天天不回家都與我無關,反正讓你爸知道了你都沒所謂,對吧?”
這才是她的顧慮所在,怕林佑今真的有危險而不好和林耀生交代。
“放心,我沒蠢到給自己找麻煩,阿爸回來以後我還會繼續做他的乖乖女。”
這話的意思是,在林耀生返港前廖蘭茵管不到她。
這不,廖蘭茵前腳才離開,林佑今也準備走了。
鐘敏連忙攔住她:“哎呀,阿今呐,你阿媽才講過彆成日出去玩,你偏要和她對著乾嗎?她不過嘴上說不管你,你又何必與她較勁。”
“我去蘭桂坊,敏姨要不要一起?”她答非所問,還佯裝要帶上鐘敏,又向克萊爾發出邀請,“Madam也一起,我請你飲酒啊。”
克萊爾連連擺手,為了撇清自己更是轉身進屋,直接回了房。
鐘敏拿她沒轍:“夜裡不回來了?”
“再說吧,你管你睡,彆等我。”她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山道兩側成片的古樹繁茂密布,天光大亮時,衝天枝乾與慘淡天色映襯著繪一幅白描。
晚黑過後,白描中的樹木化身《骷髏幻戲圖》,亭亭如蓋也變作鬼氣森森。
山道外維港璀璨的燈火在此刻看來格外虛幻,分不清何處是真何處是假。
林佑今午時在聽《千千闕歌》,入夜後換成《夕陽之歌》,而去年那場轟動一時的千夕之爭持續至今似乎仍有餘溫。
她無心背後緣由,兩首歌各有千秋,於是輕哼著旋律向山下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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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晚本沒有再出門的打算,但意外在下樓吃飯前接到好友唐淑瑤打來的電話:“今晚我在Galaxy,你也來吧。”
既然朋友邀請,哪有不去的道理。
更何況蘭桂坊那麼多酒吧,她偏偏選了林佑今最鐘愛的Galaxy。
夜幕降臨後的蘭桂坊正是一天之中最繁盛的時候。
形形色色的人於此處往來,或是舉著酒杯沿街而立,站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下與三五好友高談闊論。
林佑今撥開重重人群找到唐淑瑤,不出所料,坐在她旁邊的還有程季康和韓頌承。
“你估錯了吧,我就說阿今肯定會來,今晚酒錢你付了啊。”唐淑瑤指著走近的林佑今衝程季康做了個鬼臉。
“拿我打賭?”她在唐淑瑤身邊剛坐下,就有人遞來一杯戴克利,“誰點的?”
韓頌承起身繞過程季康,隔著唐淑瑤與她舉杯:“除了我,還能有誰這麼了解你?”
哪知林佑今並不接那杯酒,反而招來服務生重新點了杯紅粉佳人,而後故作歎惋道:“可惜,我今天想換換口味。”
韓頌承嘖了一聲,立馬拿走戴克利,說起他那蹩腳的上海話,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估你又是同你姆媽鬨不開心了。”
廖蘭茵是上海人,林佑今小時候跟她學過滬上方言,長大後還會說的已不多了。
讀中學時她有樣學樣地轉教同學,後來韓頌承就時常用從她那學來的上海話和她開玩笑。
“可不嗎,”她半垂著眸,麵上是滿臉愁容,“我媽講秦聿這次是真回國了。”
方才三人都還沒個正形,聽到此話一出,個個當即都坐直了身子,眼中放光似的緊緊盯著她。
林佑今抿了抿唇對他們這般誇張的反應早就司空見慣,三人簡直比她這個當事人還好奇秦聿究竟長什麼模樣。
“他哪天回來?你們幾時結婚?我到時候該穿什麼衣服才好?”唐淑瑤幻想過無數回當伴娘的場景,連禮服都挑過十幾套。
聯姻對林佑今來說是件苦差,她反倒甘之如飴,每次提起都表現得無比羨慕:“為什麼我爹地不給我找個聯姻對象呢?”
每當這時程季康便會不要麵地湊上前去:“好簡單,直接找我就得了。”
這回林佑今代替唐淑瑤一把推開程季康:“你們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心情?”
“要不我搶婚吧?你跟我遠走高飛好了。”韓頌承說話從來不靠譜,每每林佑今表現出不想聯姻的念頭,他總會這樣誇下海口。
換作從前林佑今必然白他一眼,現在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
那神情認真的仿佛將這話當了真,嚇得韓頌承連忙擺手:“講笑的,這世都好長,我可不想死那麼早。”
如果韓頌承真敢帶人私奔,隻怕死無全屍便是他的下場。
“彆人都說有前無後,打死罷就,我怎麼遇到你這麼個沒膽鬼。”林佑今氣他無勇無謀,光會空講。
“就是啦,那麼多戲都白看了,虧你還說最鐘意阿今,都不想想辦法救她脫離苦海。”唐淑瑤幫著好友一同數落。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他忙著為自己找補,“找個願意且有膽帶她私奔的人就得了。”
“癡線,這還用你講。”程季康都沒忍住跟著罵他。
這樣的人恐怕在港島還未出生。
不如她自己心一橫,單獨逃跑都比找到這樣一個人來得容易。
酒過三巡,四人的話題彎彎繞繞,好不容易聊些彆的,不知怎麼又回到秦聿身上。
“你真的從來沒見過他?一次都沒有嗎?”唐淑瑤始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們都沒見過就算了,可身為未婚妻的林佑今,怎麼能連一張照片都沒看過呢?
“說不定是他覺得自己其貌不揚,羞於見人。”韓頌承卑鄙揣測。
“拜托,你亂講都動動腦子啊,他媽咪可是關玉媜誒!曾經港姐的亞軍!有她的基因,秦聿能差到哪去?”唐淑瑤立刻反駁,“還有,雖然他爹地好早就死了,但我聽人講秦二叔和他生得七八分像,二叔後生時候很靚的好不好。”
“你見過二叔後生的樣子?”程季康追問。
“就算沒見過,但他現在也很有型好吧?”
林佑今再聽不下去這話題,紅粉佳人剩半杯,她說了句我出去透透氣,沒管還在爭執秦聿究竟靚不靚的三人便兀自出去。
街邊人比剛才更多,窄窄一條小巷被堵得水泄不通,她挑著空隙快速穿梭。
今晚她喝得不多,才半杯朗姆酒,腦子清醒,腳步更是穩健。
所以一定是出來的路上人多得擁來擠去,才令她在快要脫身的時候不期然撞上旁人。
然而她的道歉還未說出口,那人就先出聲:“又是你?”
林佑今錯愕抬頭,在人聲喧鬨中與他四目相對,躊躇著問:“你是?”
秦聿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複而失笑:“靚女,你一天要撞我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