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湛藍,澄澈似水洗過的琉璃,紅磚路上的銀杏葉偶爾被風帶下來幾片。
宿管阿姨把登記表遞給溫桐 ,眼角彎彎:“畢業了哈?”
“嗯,準備去工作了。”她記錄下自己的信息,把兜裡的宿舍鑰匙還回去。
宿管阿姨記得這個女孩子,今年寒假隻有她一個人申請住校沒有回家過年。
“一路平安。”
“謝謝阿姨。”
她本來計劃去南北區中間搭公交,宿舍拐角突然竄出個人。
陸初霽不知道在這蹲守了多久,大概一周左右沒見,他憔悴了許多。
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發黯,眼下的烏青透著灰敗,唇邊也冒出了一層青色的胡茬,好在有一幅還算可以的皮囊撐著,不難看隻是有些頹廢。
溫桐和他沒什麼好說的,調轉方向去北區搭車。
陸初霽將她冷漠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眶透紅,顧不上周圍停下來看熱鬨的人,攥緊她的手腕極力辯解:“我在5棟等你好幾天,最近很忙嗎桐桐。”
“我趕時間,有事以後再說。”
溫桐抽出手,加快步伐。
手指間殘存的熱量提醒陸初霽他確實抓住過她,但像握住了風,轉瞬消逝。他僵滯半晌,心口不斷襲來的綿密鈍痛令他無法忽視,他趕忙跟上。
“我和依棠沒什麼的,隻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你酒精過敏,那天我去校醫院你們已經走了。”
“這些都怪我,桐桐彆生氣了好嗎?”
他嘴裡說著邊想伸出去接溫桐的行李,被她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
陸初霽無疑被這一舉動刺傷了,發狠似的搶過她的包,“很重的,我幫你拿。”
溫桐走到北區門口的陰涼處,凝眸看著他,用近乎篤定的語氣問道:“那天你沒來我的畢業典禮,去了哪裡?”
他的眼神閃了閃,如同洶湧的潮水,臨近退潮歸於死寂。
陸初霽驟然覺得自己身處在透不過氣的暗井,快要夠到溫桐扔下來的繩子那刻,全盤崩坍。
就差一點。
“依棠她剛回平川,也沒熟人,我隻是想去幫個忙......”他越說越小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不過是亡羊補牢。
為什麼呢?他當時為什麼會推掉溫桐的畢業典禮而去機場,明明早就答應過她的,為什麼他走了?
即使早知道答案,在聽到對方承認的那刻溫桐仍舊感到悵然若失。
“彆再找我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不,不是這樣的!你隻是生氣了!”陸初霽宛若一頭崩潰嘶吼的野獸,死死把溫桐圈在懷裡,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句子。
溫桐被他癲狂的模樣嚇到了,無論怎麼用力也掙脫不開。
“初霽。”
沉穩的聲線,帶著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溫桐明顯感到陸初霽的身體頓了一下,最終緩緩鬆開她。
她揉了揉被掐疼的手臂,轉頭瞥見不遠處的頎長身影。
是一個皮相極為優越的男人。
溫桐並不是沒見過美人,陸初霽、哥哥也包括她在內都有人說過好看,但看見他的那刻依舊完全移不開目光。
十分標準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並不顯多情,看人時反而有種天然的審視。
白襯衣,黑西褲,乾淨利落不夾雜任何多餘色彩。
他在打量自己。
溫桐察覺到後略微抬眸,恰好和對方撞了個正著。
他背光而立,棕色頭發像剛洗完澡的乖巧大狗狗,泛著柔軟而細密的光澤,看著很想伸手rua。
溫桐看得出神,直到對方朝她頷首示意,她才驚慌地點點頭。
“小叔怎麼有空來平川?”陸初霽整理情緒,主動走過去攀談,言語中有幾分生澀。
他沒得到江劭庭要來平川的消息,說明本人並不想公開,現下在這種場合碰到著實尷尬。
當然,隻是單方麵對他而言的窘境。
江劭庭的視線繞了一圈,重新落在他身上,輕描淡寫:“你看起來臉色不好,要林敘送你去看看嗎?”
陸初霽話到嘴邊的客套頓時被堵了回去,這個台階他不敢不接。
“桐桐,你先好好冷靜冷靜,我晚點再找你。”
見她始終一聲不吭,陸初霽默默轉身離開。
印著42的球衣,衣角隨風揚起來一點。
相比於他的正臉,溫桐更熟悉他的背影,自信張揚。
他會在比賽結束後的歡呼裡接過她手裡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一飲而儘,大聲告訴同伴這是他的女朋友。
一切都結束了。
“謝謝您。”溫桐朝另一邊長身玉立的男人小聲道謝,隨後推著行李箱尋找公交候車站。
下午五點左右的火車,溫桐大致算了算,加上轉地鐵的時間,大概率會趕不上。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改簽,一輛銀灰色的轎車緩緩停在她的身邊。
車身簡潔低調,透著複古的雅致感,溫桐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兩步。
車窗慢慢搖下,相比校門口,溫桐現在能近距離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濃而密像一把小羽毛,雙眸淩厲極具侵略性,加上偏淡的薄唇看起來很不好接近。
“需要我送你嗎?”
周圍沒有其他人,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或許是因為對方比她年長的緣故,溫桐在他麵前總有種無處遁形的慌張,她陷入兩難境地,垂著腦袋半天沒吱聲。
短暫沉默過後,他輕輕笑了一下,眉眼也跟著柔和了一些,溫柔而蠱惑:“你害怕我?”
“不是的!”溫桐想也沒想立即接話,緊張得語無倫次,“那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