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桐握緊的手陡然鬆了。
電話那頭很吵,電視機裡的打鬥,一家人的閒聊,又多又雜,她扶著床坐下。
“你有事嗎?”
客廳的歐式吊燈明亮耀眼,吳豔盤腿磕著瓜子,手機開了免提放在沙發前麵的茶幾上。
她前陣子買菜的時候碰到以前的鄰居,說溫桐和她家女兒一個大學,誇她厲害養出個進大公司的孩子,殷勤得很。
得虧鄰居提醒,吳豔清了清嗓子,說:“你表姐每個月都打錢回家,我辛苦把你養這麼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過上好日子啊。”
溫桐捏著手機,指尖掐得發白,“養?你說這個字的時候不覺得可笑嗎?”
吳豔見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也懶得囉嗦:“我管你怎麼想的,不樂意是吧,那你的就讓溫楊出。”
“兩個養不熟的,給個幾百看不起誰啊,什麼時候死外麵還不得我們來收屍。”說完罵罵咧咧地朝垃圾桶內啐出一口嚼爛的瓜子殼。
溫桐顱內的血液一下就翻湧上來,吼道:“你們彆去找我哥聽到沒有,彆去騷擾他了!”
“你舍不得錢那我隻能找另外一個要唄。”吳豔就是喜歡看她氣得半死的樣子,“溫楊輟學供你讀書,你不就是個吸血鬼賠錢貨。”
“彆說了!”溫桐像被踩中了軟肋,麵色慘白,“我把錢給你,彆去找他了。”
尾音尚未落下,那頭毫不留情切斷通話。
她呆愣愣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像一條被衝上沙灘的魚,大口大口喘氣。
良久,她看到飯桌上江聞笛送的草莓蛋糕。
溫桐打開盒子,一塊接一塊往嘴巴裡塞,齁甜的味道壓下了喉間湧上來的酸澀,但身體本能發出抗議,每吞一次就難受地乾嘔。
她掐著大腿,用疼痛蓋住竄上來的惡心。
胃部在接連不斷的刺激下泛起一陣陣酸水,最終,她衝進衛生間吐了出來。
酸溜溜的腐爛味爬滿整個口腔,喉管像被刀片刮過,灼熱澀痛。
還是不行,還是不行!
她仰頭把手指伸進去,惡心感重新撲了上來。
反複吐了幾次,溫桐癱軟在地,背靠洗衣機屈起膝蓋,將腦袋縮進臂彎裡。
沒關係的,再努力一點,哥哥就能來濱海了。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再次震動,這次她沒有任何猶豫,幾乎是應激反應:“你還想怎麼樣?!”
乾澀又尖銳的嗓音,江劭庭微微一怔,開口:“是我。”
溫桐手指僵住,這才看到是京港的號碼,帶著濃濃的鼻音說:“您出差回來了?”
“嗯,在公寓樓下,方便下來一趟嗎。”
“好的。”
原先的衣服一股酸味,溫桐換了條裙子,又洗漱了一遍。
下來的時候她注意到路旁停著的暗灰色賓利,江劭庭正倚著車門低頭看腕表。
她想了想,確實讓他等了一會。
“怎麼不過來?”江劭庭好整以暇望向她,眉眼在路燈下精致極了,就是看起來就悶悶的。
溫桐三步並作兩步,看了看周圍,問道:“您找我有事嗎?”
近看她才發現對方似乎是剛回濱海,神色間有些疲倦,林秘書都還在駕駛座。
江劭庭向來不理廢話,視線落在她唇邊的緋紅色擦傷,聯係到不知為何嘶啞的聲音,不由得皺眉:“感冒了?進車說吧,晚上有風。”
溫桐稀裡糊塗地跟著他上了車。
沒人說話,車內陷入尷尬的沉默。
她偷偷瞟了眼旁邊的男人,滿頭問號,到底什麼事啊?
瞟到第三次的時候,江劭庭勾唇回望,問了句:“從哪知道我出差了?”
後排由於樹枝的遮擋,光線不怎麼照得進來,對方的臉在黑暗中愈發晦暗不明。
經曆晚上的事,溫桐的腦袋很混亂,直說:“這幾天我一直沒看到您的辦公室開燈。”
江劭庭眯起眸子,淡淡道:“11層鎖門了?”
見她暈乎乎點頭,江劭庭眼裡的霧氣消散,清明深沉,“後天是Alger先生的接風宴。”
溫桐的眼睛猛地亮起,像看到錢袋子一樣放光。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他遞過來一個係著米色絲帶的禮盒,溫桐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下打開。
一條黑色禮裙。
蝴蝶結落肩款式,V型束腰,偏向美式古董裙的設計。
“這個也是嗎?”她指了指旁邊的珍珠項鏈,驚訝於他的妥帖周到。
江劭庭出席宴會甚少帶女伴,不太清楚是否有為對方準備的禮節,但溫桐年齡小,他多考慮些也是應該的。
“嗯。”他像想起了什麼,目光透著不解,“但我的辦公軟件貌似出問題了,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回複。”
“......”
上次她本來打算吃完晚飯回他的,結果被陸初霽賽車比賽的事情分了心,就給忘記了。
溫柔的注視,溫桐心虛地彆開視線,佯裝不懂:“好多軟件容易出BUG。”
“哦?”他求證似的繼續看著她。
溫桐忙不迭點頭。
江劭庭雙手交叉,身體往後靠了點,一派閒適:“回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