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子大概能猜到未婚夫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是想用咒術來治療疾病吧?
明明隻用了一點幾乎沒有生效的反轉術式,竟然就能讓他這樣柔情蜜意地誘哄自己……
其他術師的反轉術式,甚至能夠讓斷肢再生。
真可憐啊,無慘。
沒辦法出門,脫離了世俗的腳步、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隻能在狹小的房間中忍受日複一日的痛苦和恐懼,感受著漸漸走向儘頭的生命。
在這種時候,突然從未婚妻這裡得到了一點點微弱的希望……
不過——
很可惜。
那點希望,也隻是虛無的幻覺而已。
*
鬼舞辻家和神官一脈關係密切,在鬼舞辻無慘出生、險些被當做死嬰燒死時,就曾請來許多術師為嬰兒祈福……
沒有任何效果。
所以這次在無慘主動提起後,家主請來了五條家的現任當主、現年二十歲的咒術師——五條知。
普通的術師對無慘的病情,大概是沒有辦法的。
但五條家的那個人,有一雙能夠洞察一切的眼睛:
六眼。
咒術師的才能從生下來就注定了——生得術式也好,所謂的“六眼”也好,隻要生下來就擁有了這樣的力量。
如果是這位家主的話,或許是最有希望發現什麼的人。
約定的那天,庭院裡打掃得格外整潔,竹簾被掀起,風難得這樣直接地吹到屋子裡來。
即使燒了更多火盆,夢子也能感覺到身旁的無慘在微微顫抖。
他很冷。
病情本就加重了,連坐起來都很勉強,卻還要強撐著風度,等待五條家的到來。
夢子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微微笑著。
無慘,
我也很期待哦。
她凝視周圍焦躁忐忑的人群,似乎已經沉入了另一個鏡花水月的世界中,無比寧靜。
*
[【特殊】你看到了【五條家主】【五條知】。]
又是這樣熟悉的特彆提醒。
不過和許久以前的新年祭典不一樣,她這次可以仔細觀察這個人長什麼樣子了。
夢子不需要和誰說話,視線始終隻落在五條知身上。
那是一個十分顯眼的青年。
他一頭雪色的短發,穿著簡單潔淨的淺藍和服,看起來有些散漫,並不在意周圍的人。
最特彆的地方,是他用白色繃帶蒙住的眼部。
難道是盲人嗎……?
幾乎在這樣的念頭升起時,青年便似有所感,毫無差錯地側頭,對上了她的目光。
思緒空白了一瞬。
外界的交談聲好像也遠去,夢子坐在人群的角落裡,和他無聲地“對視”。
粉色的嘴唇微微翹起,那個人無聲地比了幾個口型:
“不”“是”“盲”“人”“哦”
……被看穿了。
夢子慢慢對他笑了一下,收回了視線。
六眼的無下限術師。
其他人窮儘一生也達不到的頂點,他一開始就站在那裡。
她的好奇心,對這位家主來說,也許就像池中綻放的蓮花一樣……並沒有什麼意義。
就像這次的邀請一樣——
沒有意義。
“沒有被詛咒。”
白發的青年隻是朝無慘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蒙住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麼,總之非常隨意地下了判斷。
“……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嗯、我懂,雖然你可能期待些彆的什麼——不過很遺憾。”
五條家主沉吟道:
“沒有詛咒,沒有咒靈,你隻是普通的生病了。”
聽到這樣的話,無慘虛假的微笑凝滯了一瞬。
普通的,生病?
什麼樣普通的疾病,連京中所有的醫生都束手無策,陰陽師都毫無辦法?
……廢物。
全部,全部,全部都是廢物。
就連這個所謂的家主,也是廢物。
他垂下紅梅色的眼睛,收起陰毒的眼神和口出惡言的欲望,嗓音冰涼:“如果普通的咒術沒有用的話,‘反轉術式’呢?”
話音剛落,屋內一下子響起了幾聲輕咦。
“反轉術式?”
“難道是藤原北家的那個……”
“……日月星進隊……”
“不。不如說,安倍家和菅原家的……?”
他們的揣測終結於五條知:
“鶴穀夢子。”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夢子的臉上。
夢子:“……?”
“他身上有你的咒力呢。”
青年沒有管其他人的目光,隻是自顧自地“看”著夢子,歪了下頭,語調輕快:
“你會反轉術式?”
據說當六眼認真起來時,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即使隻是不含敵意的對視,也會令人產生渾身都被盯住的感覺。
明明他甚至沒有解開繃帶,依然是一副盲人的樣子……壓迫感已經讓他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夢子卻有種如在夢中的鈍感。
好像她和周圍的人,都隔了一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