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
五條知又覺得不能把夢子叫做詛咒了。
因為夢子是五條老師最喜歡的弟子。
晚上開始起風了。
刮過庭院的風吹過她的發梢,有一顆火星從頰邊擦過,沒有突破無下限,就這樣消失在黑夜裡。
被夢子這樣抱住時,五條知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經問她的問題:
【對夢子來說,人類和詛咒的區彆是什麼呢?】
她或許也不明白,才會說出“想要在死前被五條老師神隱”的請求。
在被自己“神隱”之前,夢子先變成了鬼(詛咒)。
然後,在成為鬼之後,她說:
“我來當老師的同伴吧。”
“這樣的話,天災就不止你一個了。”
五條知一頓。
昏暗的夜晚,周圍隻有火焰燃起的些微亮光,他像被晃到似的眯起眼睛,讓人有點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沒錯呢。”
不知道懷著怎樣的心情,被視為天災的術師慢慢穿過廢墟,對變成鬼的夢子說:
“……夢子,真是聰明呢……”
*
無數屏風圍起的房間,這裡是咒術界權力的中心。
藤原、菅原、安倍、賀茂……坐在紙門後的貴族與神官們,隻會在門上留下黑色的剪影,看不到任何人的臉。
咒靈作亂的事在平安京中並不少見,但這次不一樣。
鬼舞辻家的嫡子死了。
從人類變成了鬼,甚至將另一個反轉術師同化成了堪比特級的詛咒。
“按理應當處死。”
“不,她曾是反轉術師,再怎麼說秘密處死也太……”
“你們分明想收為己用吧?”
不同的家族爭論著如何處置鶴穀夢子,都要吵起來了,一個沒人想聽到的嗓音打斷了混亂。
“沒關係的吧?”
菅原支流的五條家家主笑眯眯的,聲音並不大,但他開口時,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一瞬。
“以前不是也有會津的家夥砍了五虛將嗎?不是也被招進都城錄用了嗎。”*
他一說話,所有人的大腦都冷卻下來,心驚肉跳的。
反殺五虛將的會津人士……的確有這樣一個人,已被藤原收入麾下。
“好像是叫做‘萬’吧。”
六眼術師說話時,態度總是略顯輕佻,用繃帶蒙住眼睛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負麵的情緒。
但無論他表現得怎樣荒誕不經,隻是坐在那裡,身上的壓迫感就已經令人膽寒。
眾人沉默片刻後,有人開了口:
“那麼,果然……”
“對。”
五條家主應道。
“鶴穀夢子由我來監管。”
“如果出現意外的話,到了那個時候,我會阻止她……祓除她。”
……
監禁室。
夢子安靜地坐在注連繩下。
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四麵的牆壁上,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貼滿了黃色或紅色的咒符,地上隻有盛放著蠟燭的紙燈,照不亮高高的屋頂,抬頭隻能看到隱隱綽綽的繩索和隱入虛空的黑暗。
鬼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很難受的。
【夢子。】
夢子知道,未婚夫的路線大概結束了。
但是時不時的,夢子會在恍惚中聽到無慘呼喚自己的名字,或者說一些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話……
就比如現在。
【守門人沒有什麼本事。你不用吃任何人,隻要他的血就可以。】
【夢子,你和那些低級的詛咒不同,會變得越來越強。】
他說。
【讓我來幫助你。】
身體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咒符施加在皮膚上的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血肉中湧出的力量,似乎什麼都能做得到,什麼都不需要害怕。
指甲像是在呼應一般慢慢變長,顏色也從粉色變成了不祥的青黑色。
隻要用這樣的指甲隨便在哪個人身上劃一下的話,對方就會被同化成鬼,受到【始祖】的操控。
她可以分享那些鬼的視野,在近距離下得知他們的想法,甚至讓任何說出自己名字的鬼被詛咒而立刻死亡。
就像始祖曾經為鬼喰姬做的那樣。
夢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把手輕輕按在胸前。
“無慘。”
她呢喃著,沒有其他的動作。
於是指甲又慢慢縮短,恢複原本的顏色,隻有血液中那種溫暖的力量沒有消失。
就像被抱住了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伴隨著沉重的“吱呀”聲,黑暗中刺進一線白茫茫的光……監禁室的大門被打開了。
[鬼舞辻嫡流之子鬼舞辻無慘死亡。]
[經由殘穢判定,為鶴穀夢子鬼墮後吞噬。]
[將其視為詛咒,判處監刑。]
[行刑人:五條知。]
“夢子,”
穿著狩衣、眼部蒙著繃帶的白發咒術師從光亮中走來,向她伸出手。
“我們走吧。”
外界的空間向她敞開。
夢子望著他反應了好幾秒鐘,才慢慢握住他的手,被五條知牽著跨越了那一道界限。
邁出這一步的一瞬,她有一種穿透某種隔膜的錯覺。
仿佛《夢術回戰》中屬於咒術的世界、詛咒的世界,才真正展現在自己麵前。
……咦。
這應該是一個戀愛遊戲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