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雪手中的柴火掉在了地上,脊背緊貼著一個溫熱硬碩的胸膛,腰上橫著的那隻手鐵臂一樣縛住她,讓她欲掙紮而不得。
她被困在了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趙念雪心中一陣惶然,求生的本能讓她竭力伸手去掰嘴上的那隻手,掐也好扣也罷,男人卻如銅牆鐵壁一般撼動不了分毫。
僵持中,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豐綰細聲細氣的詢問:“阿姐,你怎麼還不睡,剛剛那是什麼動靜?”
一門之隔,門外豐綰無所察覺地輕扣門扉,門內趙念雪放棄了掙紮,心中卻漸漸升起一股希望,暗想這小賊若不想暴露自己,定要放開手讓她回話的,到時候她就找準機會狠咬他一口,然後出去呼救。
她屏息靜待時機,鬆開的卻是她腰間的那隻手,不知身後的男人是何動作,闃靜中響起了一聲極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接著眼前似乎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定睛看去,淡淡月光的照映下,是一道薄而狹長的森然寒光。
一柄劍。
趙念雪渾身血液都似在一瞬間被凍結,卻還保存著一分理智,僵硬地點點頭。
接收到她的訊號,男人緩慢鬆開了捂嘴的手。趙念雪深吸幾口氣,壓抑著喉間的顫音,抬高了聲音對門外回道:“沒什麼動靜,我、我還有點活沒乾完,等會兒就去睡了。”
“阿姐早些歇息吧。”趙念雪聽到豐綰打了個哈欠,“摸黑做活計很傷眼睛的。”
“嗯,阿綰你先去睡吧,我把手頭上的活做完就回去。”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趙念雪心頭的絕望越來越重,一瞬間湧起一股衝動,想不顧一切地推開門逃出去,剛有所動作便被男人察覺,又伸手捂住了嘴。
這回動作更快,右手擦著耳朵貼上麵頰,剛好碰到了趙念雪那隻被劉二娘下了狠勁揪的耳朵,她一時沒忍住,喉嚨裡溢出了一聲痛呼。
男人似有片刻怔愣,繼而很快放開了她。
趙念雪心知自己怕是逃不出這男人的手掌心了,失了支撐後無力地跌坐在地,耳邊聽到一聲收劍入鞘的清脆響聲,餘光中是男人繞過她,走到了桌案前。
她抬頭,看見一片暗影中,這人從懷中掏出了什麼東西,放在嘴邊輕吹了一口氣,火光乍現,又移至桌上油燈處,點燃了燈芯。
像是一幅水墨工筆畫逐漸著色,一燈如豆,在暗室中搖曳著,男人從輪廓到五官都鍍上一層淺淡暖光,暈染出挺拔身形與深邃眉眼,麵容高低錯落明暗曖昧,光影下似一尊俊美威嚴的金身塑麵。
長得倒是人模人樣。
這個念頭一出來趙念雪便覺荒唐,狼狽地低下頭,盯著自己麵前那一小片壓實的土地。
男人沒有管她,繞著那張桌子不知在做什麼,她還聽到了桌上紙頁被翻動的聲音。
趙念雪鼻腔有些泛酸,咬牙忍著淚意,心中直罵蒼天無眼,讓她穿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也就算了,怎麼這偏遠小村還會有匪徒來訪?還帶著家夥什,一看就不好惹,萬一是個劫財又劫色的歹人她可怎麼辦?
陸時遠借著昏暗的燭光在桌上雜亂的物件中仔細搜索了一通,一無所獲。幾步之遙處,身後的姑娘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肩膀微微顫抖,偶爾聽到幾聲吸鼻子的聲音,壓得很輕,像是怕驚動他。
他問:“你是何人?”
趙念雪受驚般地抬頭,一雙眼睛還紅紅的蓄著淚光,脫口而出:“我叫趙念雪。”
頓了頓,反應過來人家問的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又語無倫次地說:“我、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大哥,我家裡沒有錢的,本來還有點,但你來的不巧,今天下午全給我大伯母了……要不你去我大伯家看看?他家比我家有錢,肯定不會叫你空手而歸。”
她絮絮叨叨地想要禍水東引,卻被陸時遠打斷:“西山後的廢墟,是你挖的?”
趙念雪一時沒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無辜地看了他一會兒,木訥地點點頭:“是我……”
陸時遠又問:“為何要挖?”
趙念雪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答道:“那廢墟裡頭,埋了好多古籍呢,雖然都已經成了碎紙殘片,但反正也沒人要了,我就挖出來做些好看的賞玩之物,拿去鎮上賣錢。”
陸時遠拿起桌上一把做了一半的扇子,打開來在燭光下細細端詳上麵粘貼的破碎紙片,多是些古舊泛黃之物,邊緣有烈火焚燒過的焦黑痕跡,似在無聲訴說著一段時光深處的隱秘舊事。
“你挖出來的東西,都在這裡了嗎?”
“都在這了。”沒有挖出來的,都已在幾十年不見天日的腐朽中成了殘渣爛泥,實在是用不得了。
她又補充道:“也不是,還有的已經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