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的情況出現了。她千裡迢迢尋蹤追跡來到榕城,人家卻已打道回府,就這樣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趙念雪深呼吸了一口氣,卻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不死心地問道:“那扇子,孫公子也一並帶走了?實不相瞞,那是我初學之作,技藝拙劣,還想著能有機會彌補一二呢。”
錦衣公子搖頭,臉上掛著一絲揶揄笑意。“扇子倒是留在榕城了。孫兄這人啊,我幾次向他討要,他都不肯給,去了幾次萬秀樓,就把扇子送給人家花魁了。”
“萬秀樓,花魁?”趙念雪略有迷茫。這名字聽起來,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勸你也彆惦記了。”錦衣公子說,“那扇子我瞧著挺好的,沒什麼要彌補的地方。再說既然在萬秀樓,你也想不到,那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他說著還看了一眼她的小攤子,滿眼寫著兩個字——寒酸。
趙念雪憨笑一聲,打哈哈地點點頭。
錦衣公子出手大方,打手一揮,她一上午的貨都被包圓了,很快便收攤回家。
回驛站的途中,她向幾個人問了路,在路人怪異的目光中找到了萬秀樓。
果然是壯大巍峨,雕梁畫棟,堂而皇之地盤踞一方。隻不過白日裡看起來稍顯冷清,除了彆出心裁的建築樣式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彆的。
門口站了幾個守衛模樣的人,正鬆散地聚在一起聊天。趙念雪走過去時,幾個人卻頗為警惕地攔住了她。
“站住,乾什麼的?”
趙念雪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我進去看看。”
“看什麼看,這裡是女人來的地方嗎?”幾個人上下打量著她,眼神很不客氣。
趙念雪很不服氣:“女人怎麼了?女人就不能來這裡找找樂子嗎?”
守衛被逗笑了,互相遞著眼神,毫不掩飾眼中的奚落。
趙念雪站在原地,任他們笑。
為首的一個笑夠了,清清嗓子正色道:“行,要來尋歡作樂是吧?我看你還不知道規矩,咱們萬秀樓可不是那麼好進的,第一次入門得先交錢。”
有希望!趙念雪眼睛亮起來:“交多少?”
“不多,五百兩。”
“五、五百兩?!”
趙念雪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嘴巴張得都合不起來。她明白了,這萬秀樓不是普通的煙花之地,這是高級會所,入會要交保證金,一般人還沒那個資格進。
她這段時間在榕城生意不錯,也順勢提高了售價,賺了不少錢。可饒是如此,她時至今日所賺到的錢,依舊連湊個進門的零頭都不夠。
她咬著牙憤悶地盯著上方飛揚的屋簷,那幾個守衛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又哈哈大笑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妹子,這熱鬨你就彆湊了,還是回家去吧,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另有一個人猥瑣地朝她擠眉弄眼:“若是家裡的男人來這裡花空了錢財,那你也怪不到樓裡的姑娘頭上,還是回家好好想想自己有何錯處,是不是不夠溫柔不夠貼心,才留不住男人。”
敢情把她當做是來捉奸的了。
趙念雪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轉身離開。
那幾個男人在身後笑得越發放肆。
趙念雪憋了一肚子氣回到驛站,想將扇子的下落告訴陸時遠,順便找他商議,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影。
他貴人事忙,趙念雪決定,還是自己解決吧。
入夜之後,她獨自一人又去了萬芳樓。
夜裡的萬芳樓是與白日完全不同的景象。高屋飛簷處處懸掛燈籠,一條條連成緊密明亮的線,簷角垂掛鈴鐺,被夜風吹動發出一連串悅耳的清脆聲響,似在對路過行人發出邀請;樓內的歡聲笑語與絲竹樂聲順著晚風飄到很遠的地方,而外牆的的大片軒窗後,描花繪蝶的窗紙上,隱約可見曼妙身姿款擺細腰,舞姿搖曳又勾魂。
的確是一處攝人心魄的銷魂豔窟。
正門前不斷有男人或結伴或獨行地來往進出,皆是一臉蕩漾酒氣四溢。門口的守衛還是那幾個,但卻一改白日的散漫,個個身板挺直麵色嚴峻地守在門口,好像身後不是什麼秦樓楚館,而是國家重地。
趙念雪坐在不遠處的河畔柳樹下悄悄觀望,心中盤算著該如何進去。
她又無法在短時間內湊到五百兩銀子,而看門的守衛也已記住了她的臉,斷然不會放她進去。所以走正門是不行了,得想彆的辦法。
她起身繞開正門,避開守衛的視線範圍來到萬秀樓後院,倒是找到了兩處偏門,但都緊緊鎖著,敲門也無人應答。
她想翻牆,但仰著脖子對著平滑高聳的圍牆看了半天,想想還是算了。
正撓頭苦惱著,身後卻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念雪趕緊閃身躲到了一棵大樹後,悄悄探頭看著來人的情況。
是兩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滿臉沮喪,一邊走一邊說:“這可怎麼辦,去晚了一步,周妝娘已然回鄉了,咱們沒請到人,肯定要被責罰。”
“那周妝娘上個月便請辭了,可姑娘們就是不肯放人,人家不走還能怎麼著?咱樓裡的姑娘們最是挑剔,沒有周妝娘的手藝,她們不知要發多大的火呢。”
“咱們真倒黴,這得罪人的差事落在咱倆頭上,沒請到人,日後不知要被如何針對呢。”
兩個女孩站在小門前,神色躊躇,做了很久的心裡建設才拿出鑰匙,打開了門鎖,苦著臉進去了。
趙念雪眼見著她們二人滿麵憂心,無所察覺地拿著門鎖走進了屋內,小門吱呀一聲合上,門環上空蕩蕩的。
真是天助我也。趙念雪心中竊喜,躲在樹後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附近無人之後,迅速上前貼在門前,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一道小縫,眼睛貼上去向裡瞅。
這道門通往萬秀樓後院,院子裡花木蔥蘢,不見人影。
她飛快地進了門,將門合上之後往院子深處走。
從後門進入主樓之時,她忽然想到,這是穿越必備項目之一——逛窯子。
月光下,她無聲地勾起嘴角,心中半是緊張半是好奇,順著朦朧的談笑聲往前走,看見不遠處有一道厚重的布簾,簾子上的花紋在黑暗中隱約可辨,似乎繡的是輕紗遮掩的女子在荷塘戲水,風情婉轉。
布簾之間的縫隙間,有明亮的光線溢出,偶有人影晃動,男女笑聲和著琴瑟樂音,絲絲縷縷地往耳朵裡鑽。
趙念雪深吸一口氣,一把掀開簾子——
花香、酒香、脂粉香,混著各種人體的味道,強風般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