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雪昨夜睡得不太好,早晨起來精神不足,一臉困倦地走向陸時遠的馬。
她來榕城的途中一路跟著陸時遠在馬背上顛簸,雖然都是陸時遠騎馬,但她的馬術也並非全然沒有進步。具體表現為,她現在已經可以十分熟練地自己跨上馬鞍,不需要陸時遠抱著她上了。
身旁幾個青年看她如此自然地上了陸時遠的馬,表情都有些意外。
而陸時遠仿佛已經習以為常,很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雙臂越過她牽著韁繩,將她整個嬌小的身子都罩在懷裡。
幾個青年互相交換著眼神,表情難言。
察覺到幾道意味深長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陸時遠不自然地活動了一下肩膀,解釋道:“她不會騎馬。”
“可是豐姑娘不必與我們同行啊。”蘇南說道,“我們已經知道王氏父子藏身定州城了,隻等著滿城搜捕抓到人,何必讓豐姑娘跟著受奔波勞累呢?”
沒等陸時遠說話,龔天成甩著馬鞭輕輕抽了一下蘇南屁股,意味不明地笑道:“頭兒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小子少瞎問。”
陸時遠:“……出發吧。”
駿馬揚蹄,一行人列著隊很快便出了榕城。
趙念雪困得不行,連在馬背上顛簸都能犯迷糊。陸時遠看她困得不住歪頭,怕她摔下馬,雙臂摟緊了些,又放慢了速度,漸漸落在隊伍最後。
“你們先行上前,五十裡外有一處客棧,在那裡等我。”他對眾人說道。
幾個青年回頭,看見他懷裡的姑娘,便不說什麼,快馬加鞭疾速前進。
馬蹄踏起濃重煙塵,很快就消失在視線裡。
趙念雪打了個哈欠,身下的顛簸慢下了節奏,她感覺好像坐在搖籃上,愈發昏昏欲睡。
陸時遠微彎身子在她耳邊說話,聲音低沉又帶著點無奈:“不是早就提醒你今早出發的早,讓你早點休息嗎?非要拉著我說話,覺也不好好睡,現在倒是犯起困來了。”
“我這個人就是如果知道第二天要早起就會睡不好嘛。”趙念雪嘟囔著。
“那還怪我不該提醒你,讓你睡不好覺了?”
“本來就是,不過我這個人大度,不怪你。”
“我不怪你拖慢我的腳程就不錯了。”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拌著嘴,趙念雪倒是因此能勉強保持在清醒邊緣,不至於頭一栽便昏睡過去。
時近隅中,陽光竟漸漸燦爛起來,撲麵的風中混含著不知名的花香,如若不是在馬背上飛馳得話,在這樣的天氣裡策馬緩遊,是很愜意的。
趙念雪坐久了,腰有些酸,悄悄向後靠著身子,背脊輕輕挨著陸時遠胸膛,不過分緊貼,但能恰到好處地借力鬆懈一下身子。
陸時遠卻突然勒緊韁繩,駿馬發出一聲悠長嘶鳴,前蹄高高揚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趙念雪被巨大的慣性徹底甩到陸時遠懷裡,一下子驚醒過來,迷惑又驚惶地問道:“怎麼了?”
陸時遠翻身下馬,疾步跑到後麵不遠處的路邊蹲下身子查看。
他們正處在一條黃土小道上,路上的馬蹄印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路兩旁是半人高的茂密草叢,其間點綴著無數淺藍色的野花。草海的儘頭是一大片樹林,遠遠望去,繁茂得甚至有些陰暗。
陸時遠眼力極好,在馬上飛馳時便瞄到這片草叢似有蹊蹺,近處查看更覺不對。
草葉上沾著泥印,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周邊的雜草都齊腰而斷,不是人為折斷的樣子,而是被利器斬斷。
多年尋蹤追跡的直覺告訴他,這很反常。
斷草向著某個方向一直延伸。陸時遠回頭對馬上的趙念雪說道:“我有些事,去去就來,你留在這裡等我,哪都不要去。”
趙念雪茫然點頭。陸時遠循著痕跡往草叢深處走,又不放心地回頭叮囑:“記住,千萬不要離開,就在這裡等我。”
“哦——”趙念雪長長地應了一聲,目送他越走越遠,最後隱沒在草叢深處,不見蹤影。
該不是去方便了吧?
趙念雪聳聳肩,不以為意。上個廁所而已,那般聲勢嚴肅,弄得她還以為有賊人埋伏呢。
身下的馬自發走到草叢邊吃草,趙念雪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它的背脊。沒了高大身體的籠罩,陽光明晃晃地直接灑在她臉上,她在融融暖意中舒服地眯起了眼,沒一會兒便又覺困意上湧,身子變得很沉,她索性直接趴下來貼在了馬身上。
貼上馬身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飛速掠過,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尖利的破空聲響。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下的馬好像受了驚嚇一般,躁動不安地嘶鳴著滿地亂跑。
趙念雪歪歪扭扭地坐直身子,手忙腳亂地去抓它的韁繩,嘴裡無措地喊道:“你怎麼了?”
韁繩吊在馬脖子上胡亂甩著,她夠不著,隻能緊緊抓住馬鞍穩住身子不讓自己掉下去。
突然間又是一聲破空的尖嘯,幾乎是擦著她的耳朵飛過去,淩厲的風將她耳朵都刮得生疼。她這才看清,落在地上的,是一支箭矢。
她腦子轟的一下,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