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雪輕輕喚出那個名字之後,忐忑地望著陸時遠,卻並沒有在他臉上看出什麼特彆的表情,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並不在乎被她知道真名,趙念雪放下心來,卻又不知為何有點不服氣,上前一步道:“我知道的還不止這個呢。”
“我知道你是翊府司的頭兒,你們翊府司身負皇命,護衛皇權,監察百官,維護國家安定,我說的對不對?”大概就類似於錦衣衛,她想。
陸時遠不置可否,等著她的後文。
趙念雪想起剛才他與屬下談論案件時也不避著她,便放心說道:“你們要找的王氏父子,是獲罪潛逃的官員,而且犯的應該還是要被殺頭的大罪,是不是?”
陸時遠點頭:“你說的都沒錯。”
趙念雪沾沾自喜:“我很聰明的。”
“可你說的這些,我原本也不需要瞞著你,是你自己當初莫名其妙說什麼江湖規矩不探不問,還非要我告訴你假名字的。我本就無意隱藏,你猜出來也不算什麼。”
趙念雪一時語塞,支吾了半天說道:“那我當初是以為,你是什麼江洋大盜朝廷欽犯嘛。大半夜的闖進彆人的屋子,不僅挾持我還拿劍威脅我,分明就是賊匪做派,我哪裡想的到你是個朝廷官員?”
想起來她就來氣,臉鼓得像隻倉鼠。陸時遠想起那時的情景,不由得勾唇輕笑了一下。
他還嘚瑟起來了。趙念雪氣呼呼地看著他,想著該如何挫挫他的銳氣。她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心裡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又朝他靠近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說:“你一直隱瞞的事,我也猜出來了。”
陸時遠眉梢輕輕跳動了一下,深深地看著她。
趙念雪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你讓我跟著你找扇子,又誤導你的手下,讓他們以為我是王氏父子案的線人,那是為了合理化我的身份,不讓他們知道扇子的事。
“你們翊府司一向是奉皇命行事,所以扇子的事與皇命無關,你是私下調查,而且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為何不能讓人知道?我想,那張有鬆竹暗紋的信箋上一定有什麼線索,是關於一件很重大、很隱秘的事情。這件事情現在無法宣之於眾,人人避而不談,雖然已有了蓋棺定論的判決,但你知道其中不為人知的內情,所以一直在暗中調查真相。
“這樣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就隻有——徐將軍謀逆案。”
她直視陸時遠雙眼,眼神篤定:“你想為徐將軍翻案。”
長街孤清,行人隻有他們二人,夜風絲絲縷縷從他們之間穿過。
陸時遠表情冷凝,不動聲色地接受趙念雪的注目,迎著她的目光絲毫不讓。
倒是趙念雪率先犯了怵,彆開視線,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說:“我瞎說的,你彆當真……”
“你說得對。”
趙念雪詫異地看著陸時遠,“這種事情,你就這麼承認了?”
依照她看過的電視劇來看,這樣的事情在古代應該也是犯法的吧?說不定還是死罪,他這麼乾脆地承認,簡直是把自己的命門都暴露出來,任人宰割。
莫不是他想……
趙念雪眼睛不受控製地往他腰間那柄劍上瞟,後悔自己話太多。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陸時遠察覺到她的視線,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也是。”趙念雪乾笑兩聲,拍拍胸脯,“你還要我幫你找扇子呢。”
“找到了扇子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卸磨殺驢這種事情,我絕不會做。”陸時遠忽然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況且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舉發我,你也討不著好。”
“……請不要把我們純潔的合作關係說得這麼曖昧。”趙念雪義正言辭,“我跟你不是一條船上的人,我隻是拿錢辦事。事成之後咱們一彆兩寬再無瓜葛,至於你要翻什麼案,那都與我無關。”
陸時遠:“放心,不會把你牽扯進來。”
他又說:“反正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那我問你,你做扇子時,可有仔細看過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麼?”
趙念雪有些為難地皺眉想了一會兒,“時間有些久,我不太記得了。”這個時代的文字大體上類似漢隸,她有很多字都不是很認識,隻能辨認出一個大概,如今能想起來的,就隻有幾個好認的字。
“我記得,好像有一個日期——十月初三。”
陸時遠垂下眼,抿著嘴唇不言語,不知在想些什麼。少頃,他對趙念雪說:“回去吧。”
他們一起沿著長街走回去,趙念雪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身心舒暢,二人一路無言。
十月初三這個時間代表著什麼,陸時遠與徐將軍有何淵源,他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一個已經定罪的逆賊翻案,這樁舊案實情究竟如何,她都沒有問,也不想知道。
這些都是離她很遠的人和事,她隻想謹小慎微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
翌日清晨,天氣有些陰沉,黯淡的日光隱沒在雲層中,驛站的馬廄前也是灰蒙蒙的。
翊府司等人已整裝上馬,隻等陸時遠下令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