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月上樹梢頭。
辜無眠想要發瘋。
他說:“你瞅我乾啥?”
這個世界上自然沒有跟他一個地方來的老鄉,即便有也不在此刻的樹林中。現下隻有一個看起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女孩,小女孩傻不愣登的怔了怔道:“對不起。”
辜無眠:“……”
她一點也沒有對不起的意思!她的眼睛根本就沒移開!
辜無眠瞪著眼睛躺在地上看她。
宋溫涼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她往下望著,耳墜發繩皆朝他垂著,這個角度竟然都看起來是好看的,讓人異常不解。
忽然宋溫涼蹲了下去,辜無眠瞳孔一縮,腿屈起,尺蠖一樣往後挪動了一下。她蹲下便正好對著那帶土的半截植物,頂多抬抬眼看到他的黑發與額頭。
辜無眠額頭青筋直跳,他一轉身重新盤腿坐了起來,動作順滑的好似街頭賣雜技的,手撐在自己膝蓋上,盯著宋溫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他的眸子是有些深的,雖然狹長但並不會顯得險惡,因著那長長的睫毛蓋著,一抬眼一垂眼像蝴蝶顫動的長須,配合那張清雋薄瘦的臉,給人一種——
“命不久矣的劍客感。”
女孩的聲音肯定。
“你奪冒犯啊!”
辜無眠怒斥。
宋溫涼道:“對——”
“閉嘴!”
“……哦。”
宋溫涼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頭上那屬於自己的花。
辜無眠摸了摸懷中的靈簡,又把手放回自己的膝蓋,那隻手骨骼凸起,同他的麵頰一樣沒多少肉,長長的,好似一節一節的竹子,清瘦極了。
他拉低自己的嘴角,終於泄露出有些凶惡的氣勢。
“喂,小——”
“你能把我的花還給我嗎?”
二人的聲音一同響起,卻隻有宋溫涼的聲音落下。
“……”
辜無眠捂了捂自己額頭。
宋溫涼抿唇看著他,在心疼自己的花。
這花她勢必要拿回來的,就算是天地間最窮凶極惡的魔頭在這裡,宋溫涼也絕不會放棄她的花。她始終記得自己承諾過,要好好對待它,直到她死,或是它像筆友的師父的花一樣,開靈智成為一株花精。
眼前的青年憤憤地將頭上的花捉下來,從他頭上掉下來的土在兩人之間蔓延。
“呸呸呸!”
青年吐了兩口,不知道是當真把土吃進去了,還是沒有吃進去,她覺得他有時候太過誇張了些。
兩人這剛見麵沒多久,宋溫涼顯然就已經意識到了辜無眠的做作,但她是一個足夠寬容的女孩,所以她包容了辜無眠的誇張行為,並且極為乖覺地遞過帕子配合道:“你沒事吧?”
辜無眠對於她的配合看起來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實則心底很受用,他看了兩眼手中的東西嫌棄道:“這是什麼鬼。”
一顆掉了腦袋的樹?
宋溫涼道:“這不是鬼,是我養的花,它……”
辜無眠抬手製止她繼續說下去,一個術法打在自己腦袋上,那一腦袋的土頓時消散,露出樹枝挽的頭發來,有幾縷發絲不羈地垂落。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手裡還握著那節沒頭的植物。
宋溫涼連忙也站起身,她連忙張嘴道:“我的花!”
“花個腦袋,你這是棵樹!這種山間野樹你養個十年它也不會開花的!”
辜無眠攥著那花就抬步往遠處走。
宋溫涼抿起生氣的唇握住自己的劍,剛要拔劍,前方人又停了下來。
他從嗓子眼裡嘖了一聲轉頭看向她低聲道:“麻煩。”
“你才麻煩!”
劍氣騰空,宋溫涼瞪大了眼睛。
剛剛隻一瞬她就被人扯到了靈劍上,她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把劍招出來的。
“走了,不抓緊我你就掉下去摔死算了,小社恐!”
話音落,飛劍瞬間往前飛去。
飛劍上的小社恐非但沒有掉下去,反而抓緊了辜無眠的衣服,並且在適應過後伸著手去夠辜無眠手中的斷樹。
辜無眠一隻手掐著劍訣,一隻手拿著那斷樹往前伸。
“還給我!”宋溫涼急道。
辜無眠沒說話,把脖子往前伸了伸,人也往前伸了伸,那手中拿著的半截樹苗更加往前伸了伸。
宋溫涼:“……”
如果她從前見過這樣的人,想必她一定能想到一個足夠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欠扁。
不過,雖然宋溫涼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人,索性她此刻的心情跟任何一個普通人並沒有任何差彆。
“我數到三,你必須還給我!”她警告道。
辜無眠自然不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