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夜色中,辜無眠躲過一道劍訣。
懷中,宋溫涼麵無人色,緊緊按著他往外呲血的腹部,時刻感覺自己要把人坑死了。
心臟同街上不知哪裡傳來的鼓點應和,咚咚咚,咚咚咚,風太大,讓宋溫涼有些難以喘息。
她的臉緊緊挨在辜無眠的脖頸旁,看到凸起的經脈,皮膚是淡白的,人當是暖的。
宋溫涼覺得是暖的,至少比她現在麵具下冰涼的臉要暖。
或許是夜色太濃鬱,讓人分不清人與人之間該有的距離,她竟然想去貼近看一看,到底是涼還是暖。
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湊近。
辜無眠躲過行腳鎮上追來的修士,一個跳躍鑽進小巷中繼續跑。行腳鎮上升起了法陣,已經禁止沒有資質的人禦劍飛翔。不過,逃跑這件事是辜無眠的強項,即便帶著一個仿佛瓷器般的花瓶姑娘,他也溜的很快,腳底下抹的不是油,是哪吒的風火輪。隻是,身後的沈懷明,讓他有些生惱。
一個小白臉,窮追不舍,當真煩人。
他暗地裡冷哼一聲,再度躲開一道劍氣,迎風掀開了自己半碎的麵具,衝沈懷明揚了揚挑釁的笑。
然後在沈懷明幾乎能把他冰凍的眼神中,誇張地衝他比了個飛吻。
這賤兮兮的模樣想必沒有哪個直腸子的劍客能忍,頓時沈懷明的劍光更盛了。
代價就是辜無眠瞅準時機把懷中的宋溫涼甩出了半個身子,然後借由宋溫涼的腳把沈懷明踹了下去,他扯著驚魂未定還沒反應過來的宋溫涼,在高翹的屋簷站定,往下一瞅——
果真望見沈懷明不敢置信的神情。
宋溫涼百口莫辯,遲疑一瞬,又被渾身沒骨頭一樣的辜無眠拽走。
於是隻得把好像被自己偏袒辜無眠行為傷到的大師兄,丟到了腦後。
二人於月色下奔逃,躲過一道又一道的禁製。
鎮內凡人早就在陣法升起時就躲去了安全的地方,而外來的修士大都也收了攤子,就算沒收攤子的也安安靜靜在一處待著,絕不想成為行腳鎮中要被逮捕的其中一員。
不過,討論聲還是壓抑不住的。
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次升起的陣法是為了什麼人。
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家夥到這裡來撒野?
撒野的二人逃到小鎮陣法邊緣,忽然一種從大地到心底的震顫出現。
宋溫涼膝蓋一軟被辜無眠及時拎住,隨即那令人感到恐怖的氣息便被他隔離了。
她聽到身旁的辜無眠低聲道了句:“沒道德。”
高階妖修的氣勢全開,低階修士和凡人是要受些影響的。不過辜無眠衡量了一下二人的差距,覺得自己鼎盛的時候差不多也能打一半。
但現在嘛……
辜無眠一個矮身甩出了一個瓷碗一樣的東西,瞬間罩住了二人,擋住了襲來的枝條,宋溫涼也立即拈了防護咒術。
行腳鎮的鎮主竟然是樹妖!
瓷碗和咒法全部在一瞬間碎裂。
宋溫涼受到了一瞬的衝擊,也看到辜無眠唇邊溢出了血來,不過因為剛剛的那一瞬,二人還是已經眨眼溜出了行腳鎮很遠的距離。
鎮子已被樹叢包圍,如若剛剛他們反應慢一點,恐怕難逃。
那黑沉沉的夜空中,一抹人影身影佇立在群枝之上,宋溫涼看見那人瑰麗妖異的麵容,非男非女,似男似女。
或許樹妖本身也無男女之分吧。
辜無眠逃出很遠才回頭瞅了一眼,不過又立刻帶著宋溫涼逃向遠處。
宋溫涼則還在想著那鎮主意味深長的目光。
它遙遙望著,信手而立,似乎並沒有追上來的心思。
“你認識那鎮主嗎?”
帶著她的辜無眠道:“什麼?”
又接著道:“不認識。”
宋溫涼問:“那它怎麼不來追我們?”
辜無眠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停下來,然後鬆開了一直攬著宋溫涼的手,沒有任何遲疑。
他手中的麵具已經碎了大半,人也看起來有些憔悴,渾身血淋淋的,讓人害怕。此刻捂著自己被捅傷、正在瘋狂吸取自己體內靈氣恢複的傷口倚靠在一棵樹上鬆了口氣,微微地喘息了一下。
道:“我們都逃出這麼遠去了,不劃算。”
熹微的月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給他頭上青絲度上一層蒼白的色彩,讓他顯得更加落魄了。
宋溫涼覺得也有道理。
辜無眠的修為看起來也並不低,若是沒有足夠的糾葛,行腳鎮的鎮主想必也不願意將他逼至末路。畢竟修士隻要想飛升都得曆雷劫,而雷劫大小其實跟自己手中的命數也有關的。
辜無眠順著樹坐到了地上,一雙大長腿彎曲著,衣角又沾了泥。
宋溫涼暫且把剛剛的一切都拋之腦後,從包裡掏出來內服外用的丹藥,先把內服的遞到了他唇邊。
還未張口解釋是做什麼的,辜無眠就已經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