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謝敬彥,那段時間似製束於某些朝堂詭譎,與皇室宗親之間關係玄妙。
莫非女人竟因此而另謀高枝?
他滿心憤怒,但知她是敬重之人叮囑自己須厚待的。便已背叛,他也總會給足她照拂。
聽及那皇室男子用“物”形容她,水性楊花也罷,並不希冀她被人如此比擬。
謝敬彥攥著女子的五指,下意識地將那盈嫩柔荑收緊重撚。他本是特意為接她而來,接便意味著讓步,豈料結局諷刺。
便改口冷漠道:“王爺此言差矣,人皆有血肉,豈非物所能比?我本去城外莊子路過,便順道來看看,正好遇見了。有勞費心,慢行不送!”
“應該的,謝大人無須客氣。”
而後兩輛馬車分道揚鑣。
車簾子隨著軲轆軸晃動,光影忽明忽暗。春雨綿綿的天氣裡情愫總易膠著,而他們已生疏多日。
呼吸間彌漫著女人幽香的濕意,誰都不言語。她仍在置氣,他麵容一貫清卓,內裡早已穿雲裂石。
大約賈衡也是個看主子臉色行事的,見謝敬彥一襲寒意冰霜,馬車也駕得格外顛簸。
起初車廂裡兩人間隔一尺而坐,女人稍緊了緊淡紫縹碧羅衫,尚未意識到他因何事寒凜,不去看他修逸的身軀。
少頃似乎明白過來了,仍執拗著不解釋。
謝敬彥思緒輾轉,到底希冀她主動辯駁些言辭。
覷望過去,模糊間卻見到她存心彆開的嬌媚姿容。
忽行至一轉彎處,他耐性耗儘,驀然寬肩側俯過去。他清雋修長能文擅武,腰臂格外有力,伸手扣住她的削肩,去翻看她的頸渦。而後往下滑視,想看清是否有嫌疑痕跡。
女人的肌膚勝雪,仿佛輕輕一觸都嬌羞驚擾。往常時,峰脊之下被她賢淑包藏,夢中的卻隻著尋常絲衣,躍如脫-兔。
——去見旁人,便不裹束。
他還未將她全扯下去,心已經涼卻了個大半。
無人知道女子頸渦的紅痣是何等媚弱惹豔,若她果真與了誰,不信誰能忍得下繾綣。
果然,他一眼便在那雪-色上窺見了一簇殷紅。新鮮的殷紅,還是在脫-兔的隱匿下方。
男子俊美無儔的臉龐分外難看。
女人起先懵然,隨後便明白過來了。吃力地平複著被他寬肩俯下的壓迫,羞怒地遮掩起自己,斥他道:“夫君想哪兒去了?這是下山時路滑,馬車滑出了官道,我在路邊戳碰了枝杈。恰好遇見*王,便乘坐上他的馬車。”
謝敬彥心裡稍感舒適,但她卻沒解釋為何偏偏今日出門未裹束薄絲。
而睇著那胸襟中刺目的一點嫣紅,身為夫君,到底仍淩厲騰煞。
夢中的他控製著自己,特意忽略,隻著重問道:“什麼王?你再說一遍。”
女子被唬了一唬,聲音軟下來:“*王。若今天不是他,我此刻還在半路求助。你不來便罷了,來了還要就勢凶我?我與你爭辯的乃正事,你不該利用這辱沒我!”
仍然不能聽清是哪王,謝敬彥作罷。
他也理不清對她是有情或無情,隻從未想過如此這般去對待其他的女子。
便又道:“去皇寺的官道皆有專人維護,偏卻你的車側翻?為何旁人的馬車不坐,偏坐了他的?你不知他是何身份?”
女子終於參破他心裡怎麼回事了,赧紅雙頰道:“那時隻有一輛經過,便恰好乘坐了,坐上去才知道是*王。夫君可是在吃醋,彆這樣看我,莫非你還想再換輛馬車麼?”
言語中莫名有些拘促與揶揄的成分。因為發現他因誤會而表露失控,她好似緊張,卻又浮起一抹嬌矜的得色。
謝敬彥不知“換馬車”為何意,但他既已存有探察的意識,便不會染指她。
夢中的自己托住女子後頸,隱忍下滿腹洶湧難抒的酸勁,摁入胸膛道:“想和離請直說,我從未有意桎梏你!”
低沉的嗓音,竟生出無力。
女子仿佛被他打動了,她應是對他仍舊含情的。因他的語氣,她將兩手從後腰環過他,呢喃道:“既為君妻,從一而終,我不後悔。但你可想好了,將他送回到我身邊來?他還那麼小,我舍不得離開他。”言語眷憐著,雖望不清,卻分明弱勢依附。
無法描述的柔軟幽香,她頸下的美好熨入他懷,聽見怦動的心跳。謝敬彥忽在夢中記起那吐血的一幕,女子冷涼咬唇:“此生錯付於你,若有來生,斷不與君續……”
以及耳畔一聲少年清呼:“娘親!”
他竭力地想要分神出來,去看清她的模樣,卻忽地一瞬眩暈,隻剩下了夢中的他本人。
再無力掌控。
男子抵上她額際,緩聲頷首道:“我亦是祖母身邊長大,卻如何開口?祖母仁愛寬厚,你若想見,隨時自去上房抱回就是。”
女子靜默了片刻,似乎並不苟同他的想法。忽地謝敬彥背上一刺,她揪了一把他脊骨緊實的皮肉,把他推開了:“憑白與你和解,早知剛才便說與*王般般來往了,傷心。”言罷嬌拗地揩起衣襟,再不理人。
男子本意強捺下去的疑緒,頓又升騰起來,猛地蘇醒。
然而那心間起伏的衝動,與汩汩的醋意竟不得放鬆。
短短一段夢似碾過一場糾葛曆程,讓他醒來後好生疲憊。隻是隨著夢境片段的清晰,謝敬彥越發感覺到某種可能存在的真實感。
至少他現在所知的,女人掌管著中饋,與他育過一幼子,亦與某位王爺有著一縷道不清。
謝敬彥望了眼火鳳玉璧,原隻想用這個提醒自己已有訂親,以此來壓製夢境。豈料無甚用處,反而夢得頻繁,他便從腰間摘下,又放去了屜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