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連貫的場景,怎似空穴來風?若真有這女子,他定會儘快將她識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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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突降的夜雪過去,接連幾天都放晴,眼看著便春意融融,生機盎然起來。
在盛安京的三月末,忽然的倒春寒本為常事,不影響應季的春暖花開。
清早起床,魏妝便準備著去褚府拜訪了。
她的妝容向來自己負責,若有沈嬤或者綺橘在旁,便幫忙打打下手。
身體年輕之後睡眠也格外愜意,一覺睡醒仿佛給肌膚滋了一夜的水分,嬌瑩彈嫩的。
對鏡梳了個元寶髻,彆上兩枚孔雀釵,精製的紅紙在唇瓣上下滑抿。鏡中便呈現出一幅瓊姿花貌,薄肩嬌挺,慵容怡然美不勝收。
一路行到大門外,魏妝命人將一盆波斯木蘭搬上馬車,獨剩下了那盆黑牡丹花留給自己。
牡丹較為耐寒,不畏懼結冰,卻比其餘幾盆花將養得要更好。這才幾天呢,原本的花苞兒便打開了,紫黑色的花瓣剔透誘人。
黑色花是最難養的,彌足珍貴,還能入藥,偏偏被她伺弄得灼灼旺盛,魏妝晨起都忍不住親了親花瓣。
誰說花就非得粉色才嬌嫩,黑係的花也豔嫩不已好嘛。
她就愛。
但願自己成就大快朵頤的黑牡丹花,痛快是我,旁他的皆身外物!
她記得褚府鬆弛,褚老夫人尤有睡懶覺的習慣。但下午過去顯得太晚了,她便挑了巳時出門。
走到謝府台階下,陽光和煦,想到即將去見熱絡的兩位長輩,魏妝臉上不由浮起了笑容。
打垂花門內望過去,隻覺她喜樂而嬌矜,像富有鮮活的感召力。
謝敬彥從未見過魏女這副泰然和煦。她的嬌懦,她的恍然變化的漠視,仿佛隻是專針對他的。
拜訪褚府,魏妝特意帶了綠椒與沈嬤同去,她現在倒不擔心羅老夫人那頭的態度了。
隻這兩人,綠椒是二夫人祁氏安排的,祁氏竟一改前世不聞不問的態度,儼然巴不得自己早早成親。帶上綠椒傳話筒,也好叫祁氏看清楚她的態度。
而沈嬤,魏妝須得讓婦人儘快明白,自己原是有能力有退路可行的。
講真話,沈嬤確然有些改觀。原本她擔了一腔的重任感,決定到京城後無論如何,勢必使得小姐嫁入高門。
不料入京後,鴿姐兒一改往昔嬌怯柔懦,凡事自個安排操持,竟幾日功夫,便與大鴻臚褚家聯絡上了。
須知,魏老大人故去後這些年,老爺魏邦遠已與褚家不往來了。她一個小姑娘家,是如何做得這般行雲流水。
忽地瞥見大門內庭台的謝敬彥,沈嬤連忙欠身熱切地喚了句:“三公子早安。”
魏妝本欲上車垂簾,一轉頭也看見謝敬彥了。
他生得是真祥麟威鳳,貼合他的名字,雲卷雲舒,敬畏天然。時間軸越發前推越清凜迷人,偏卻空長一副傾城色。
……越往後麼,越叫人恨得撓心切齒。
今早看起來隱有憔悴,濃眉瑞眼下稍斂著倦意。高挺鼻梁,薄唇棱角分明,總似俊雅謙謹,其實那分明是本性寡情的錯覺罷。
住在傾煙苑有個好處,人們花錢去坊肆裡聽歌彈琴,她卻時不時聞琴婉轉。
卯時天剛亮,便聽翡韻軒那邊若有似無的琴音飄散。她跟謝敬彥十三載夫妻了,不用心聽都能分辨是他的手法。
鶴初先生的琴音揚溢輕空,而謝三的指尖起摁皆是隱藏力道的,二者本質不同。
看來他最近睡眠堪憂呢。
不過算一算,這個時候大抵麵臨選部調職,朝中利弊權衡繁複如麻,他做為一隻老道的狐狸,當然思謀甚多。
記得前世謝敬彥是去刑部的,起初魏妝也納悶,那般清氣卓然的男子,何以去煞氣十足的刑部。
等到一晃四年,謝敬彥搖身便作吏部尚書。魏妝才知小看他了,他的蟄伏,左不過是為養精蓄銳,蓄足羽翼。
心思沉淵,天生位極人臣的內厲狠絕!
魏妝對謝三福了一福,漠然上馬車。
不知緣何,謝敬彥竟忍不住覷了眼她半俯的身姿。女子豐柔的曲線嬌盈美滿,隨著動作在陽光下浮出光暈,看得他莫名心中一刺。
想起了夢中,那將身姿弱勢依附於自己的女人,無言形容的柔韌與迷陷。
他冷蹙眉宇,不是她,怎地仍不死心?
這魏女心機又薄情,何堪與夢中嬌怯美人作比。
謝敬彥想起適才撫完琴後,從翡韻軒出來。偶然路過傾煙苑前,看到與黑牡丹花撅唇親貼的魏妝,彼時他的驚愕。
記得魏女貌似的確喜歡花,當年筠州府院裡亦盆栽四處,粉色的、淺黃的、淡藍的……並不知道她衷情黑牡丹。
他待與她退親後,便遵照祖父之托,對外視她為妹子罷。
隔日的進講經學,喊祖母將她一同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