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承霽最近有些清閒。
黎風奉掌門師伯的命令去找瓏璋玉,便沒有人再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監管著,他整個人的行動都自由不少。
閒來無事,便往外山跑。
千羅階那日之後,外門淞雲坪上陣法的修繕完成,器堂和術堂弟子把原本通向百問川的陣法銷毀拆除,確保不會有弟子因意外觸發陣法而被傳入百問川中。
外門弟子的授課也正式開始。
這日正好是劍堂負責授課。
圓形的廣場喧嚷熱鬨,聚集了一大幫外門弟子。
授課的人聞承霽並不陌生,是那個在裴州城碧源茶樓找到他的少年,似乎是叫......崔鈞?
聞承霽隱約記得,他是器堂堂主崔元燁的族親,成為內門弟子後卻不入器堂,而是硬拚著一股愣頭青的勁兒,打敗十多個同他競爭的弟子,拜在劍堂堂主門下。
劍堂為四堂之首,其堂主楚見石在四堂中年歲最長,資曆最豐,就連掌門於途見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稱一句“楚老”。
崔鈞憑著自己的能力掙到這樣的結果,也算是意氣風發,得償所願。
但聞承霽不太能夠理解崔鈞——明顯在器堂的日子更寬鬆,更清閒,乾嘛非要擠破了頭去掙那人人競爭的劍堂呢?
要知道,劍堂弟子可是人均修煉狂魔,卷來卷去,卷生卷死,就連淞雲坪聽課的人數都是其他三堂的數倍。
聞承霽坐在樹杈間,微微抬起遮擋視線的翠枝,目光往淞雲坪處望過去。
淞雲坪正中的空地上烏泱泱席地坐了足有幾百名弟子。
整個外門才有弟子八百,劍堂授課,一半以上的人都會來聽講。
淞雲坪正中,崔鈞明顯是第一次進行這樣的授課,看到這麼多來聽教的外門弟子,縱使心中有所準備,身體和行動還是難免僵硬。
他拿著一把練習劍,正用擴音珠講解將靈力注入劍中的要領。
淞雲坪上每一個盤腿而坐的弟子身邊都有一把練習用劍。
這種練習劍聞承霽初入修行的時候使用過,以玄鐵鍛造而成,較尋常的劍握起來要沉重些,隻有將靈力注入劍中附著,才能帶動劍身做出輕盈流暢的招式。
崔鈞很快便把練習劍的使用要領講解了一遍,讓這些席地而坐的外門弟子開始練習。
新入門弟子練習對於靈力的操縱使用是一個困難的過程。
他們中很多人第一次接觸到修行法門,對於如何通過靈根去調用體內靈氣一竅不通,更彆說將其注入到手持的練習劍中並使用劍招。
往往需要嘗試很多遍,才能夠成功。
聞承霽的目光隨意掃過去,一眼便看見坐在淞雲坪外圍的李尚木。
遠遠望過去,少女腰脊挺得筆直,長發紮成馬尾垂下,手中握著練習所用的玄鐵劍,正將手臂向上抬起。
看起來沉默,瘦削,輕飄飄的,一碾就碎。
——實在是很好找。
她的對麵,除了那個磕磕巴巴,名字叫虞思的小姑娘,已經擺好了破綻百出的姿勢,用來防守她的進攻。
左肩,右腕,腰側,全是破綻。
要打敗她,應當很簡單。
聞承霽微微眯起眼睛,凝神留意李尚木的動作——
季棠緩緩的將手抬平。
她右手上經脈被挑斷所受的傷還沒有好全,隻能用左手持劍。
但即便是左手,握劍抬起時也還是會因為握不穩沉重的劍身而控製不住的發顫。
她緊咬牙齦,將練習劍在手中握穩,橫掃攻向虞思的手腕。
動作卻比預料中要遲緩了許多。
虞思手裡的練習劍正擋在她的劍路上,“啪嗒”清脆一聲,將季棠手中的練習劍擊飛出去,摔落到地上。
·
練習持續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一直到晚霞漫上天際,天邊雲彩燦爛。
聞承霽盯著李尚木跟虞思對練看了一下午。
若是尋常,他不一定有這個空閒,也不一定有這個閒心。
可是那邊李尚木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把練習劍撿起來。
到了後麵,她拿著劍,甚至很難站穩了。
淞雲坪上的弟子都已經離開了,就連跟她對練的虞思也先回去住舍,隻剩下李尚木,還在嘗試著一下一下揮動著手中的劍。
抬手,攻擊,掉落。
抬手,攻擊,收招,掉落。
抬手,掉落。
夕陽將影子拉長,少女的身形遠看去,格外的瘦削與孤寂。
與那日千羅階上,搖搖欲墜的樣子重合。
但是這一次,聞承霽隻是遠遠地看著,並沒有從樹上跳下去打擾她,同她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