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木的......臉。
聞承霽愣了一瞬。
他起初注意到李尚木,確實是因為那張臉。
縱橫交錯,如蜈蚣匍匐,仿佛被人蓄意毀壞。
他以為她臉上的疤痕是天生的,又或者很小時候就留下的。
所以在千羅階上,才會對著李尚木,鬼使神差的問出那樣的話語。
他問她:“你不會痛嗎?”
卻從沒想過這姑娘的臉,可能是一個月前剛剛毀掉的。
此刻聽到黎風的話,心臟頓時覺得如布團一樣被揪起來,感覺到幾分難以拋卻的窒息。
臉上一寸寸的傷痕,鑽心裂肺的疼痛,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住的。
“我找李蒼明和彭婉詢問過了。”黎風說,“李尚木是從裴州來的,而且她無父無母,父母早亡,是個孤兒。”
“我猜想,要不是你給她那一小袋金銖,她應該還在裴州城當小乞丐。”
黎風條理清晰的分析著,聞承霽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打斷黎風,問道:“這件事情,你有告訴掌門師伯嗎?”
“還沒有。”
“我跟著尋靈盤的指引來到這裡,就發現你在這裡看她。”黎風微微眯起眼睛,“你看起來對這姑娘還挺在意的。”
“算不上吧......”聞承霽道,“我隻是覺得她有些......太努力了。”
“我找瓏璋玉也很努力。”
“......這不一樣。”
黎風目光掃過去,落在聞承霽臉上,就看見他眉眼垂著,神色竟然罕見的認真道:“你的努力會有結果,但是她的努力,很多時候是沒有結果的。所以我有時候會覺得......她努力得讓人有點心疼。”
......
黎風沉默了一瞬。
他的目光從聞承霽身上收回:“不管努不努力,瓏璋玉都是要還回來的。”
·
從淞雲坪離開,季棠去膳堂吃了點東西,草草對付一口,便往千羅階而去。
鹿如琛也每日都去,不過倒是沒再見過那個問她“你不會痛嗎”的人。
這讓季棠暗暗鬆了口氣。
關於那個人,季棠旁敲側擊的向虞思詢問過。
“你說的是......聞承霽,聞師兄?”
虞思說:“李蒼明師兄說,他是宗門裡麵於劍道一途最有天賦的人,很小的時候就被選為長明劍的繼承人,將來會繼承長明劍尊之位。”
“突然問這個,阿尚你是......又見到他了嗎?”虞思看著季棠。
“又?”季棠微微一愣,目光向虞思看過去,麵露不解。
虞思道:“對呀。入門測試那一日——不就是他接住你,然後一路把你送回住舍的嗎?”
季棠愣了一瞬,她對虞思口中的這件事全然沒有印象。
虞思看著季棠怔愣的神色,一拍腦袋:“我竟然沒告訴你嗎!”
“我以為我同你講過了。”虞思抬手忙亂的比劃道,“就是你登千羅階的,踏上第一百級階梯的時候......滿身是血,幾乎都站不穩了,整個人就要往後倒。”
“我當時離得遠,若不是聞師兄及時出手,你可能真的就倒栽下去了。”
季棠慢慢的回憶起入門測試那日千羅階的情況:她當時滿眼血紅,全然不記得自己走了多少,用了多久的時間。
隻記得到達一百階的標記之處,整個人幾乎要被疼痛的海洋淹沒。
隻能胡亂抓住一個人,試圖詢問自己的結果。
得到“你成功了”這四個字的回答,才鬆了意識,放任自己昏迷過去。
此刻在虞思的提醒下,季棠隱約有幾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當時她抓住的,似乎正是一角月白色的柔軟衣料,而“你成功了”那四個字的聲音,與聞承霽的聲音確實......有些相像。
回想起這些事情,季棠心中重重一沉:她說他怎麼知曉她的名字,還看起來很熟悉的模樣。
千羅階上出手相助,原是一份人情。
季棠將千羅階那日的事情簡單複述給虞思聽。
“原來是這樣。”虞思聽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聞師兄看起來是性格很好的人,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平易近人極了......應該不會因為你沒認出他這件事跟你生氣的。”
擔心......
季棠確實有幾分擔心。
卻不是虞思所說的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