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放下了戒備,語氣帶了幾分輕鬆。
好似想起她肩上的傷,他臉色閃過一抹不自然。
“你肩上的傷如何了?”
望著他盛滿擔憂的神色,她剛到嘴邊的“不礙事”沒有說出來,換作了“還是有些痛。”
她神色好似真的有些不適,他道:“可有按時上藥?”
沈辭一雙星眸盈盈如秋水,此刻睫羽低垂,壓下眼底的情緒。
“昨日回來的晚,一時便忘記了這事。海棠正睡著,不如殿下為我上藥吧?”
景琢精致的眉毛一皺,他從未與女子這般親近過,剛想拒絕。
可想到她身上的傷因他而起,於是應下了。
沈辭笑意淺淺,明媚和煦,宛如冬日裡的初陽。
她沒再看景琢,手搭在盈盈一握的細腰之上。
景琢清咳一聲。
“我先回避。”
沈辭並未阻攔,反而看著他略有急促的腳步,眼底漫起幾分笑意。
······
“會有些痛。”
景琢看著她露出來的半截香肩,眼底劃過了一抹讓人察覺不到的情緒,轉瞬消失殆儘。
“沒事。”
沈辭聲音鎮定。
忽而,沈辭麵上劃過一抹痛色,輕輕道了一聲。
“痛,下手輕點兒。”
景琢麵上依舊冷冷的,可是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放鬆了幾分。
少女半邊潔白的後肩露在他眼底,她的蝴蝶骨生的極好,隻是唯一的瑕疵便是這道傷疤。
縷縷幽香縈繞在他鼻間,他卻如同寺廟裡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和尚般,無情無欲。
“好了。”
他塗好之後,將金瘡藥擱在一旁茶幾上。
“嗯。”
沈辭感覺到後背涼絲絲的,想是藥效起了作用。
“有勞殿下了。”
她的睫毛長長,此刻驟然一笑,宛如明月,勾人心弦。
……
夏日的雨,輕易不下,一下便宛如瓢潑,這不,京城已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雨。
巍峨的府閣內,幽暗的燈火下。
“殿下,暗探來報,那個人找到了。”
韓靖恭敬道。
景琢立於窗前,望著窗外那株風雨中傲然挺立的竹,意味不明的道了一聲。
“天要放晴了。”
翌日
京城內,大理寺便有了一件重大案件。
“老奴要狀告四皇子殘害手足。”
大理寺卿瞬間頭有些大。
近來正值奪嫡,柳貴妃深受寵愛,誰人不知,皇帝有意立四皇子為太子,如今竟然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兒上出了這件事兒。
“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老奴便是人證,當日之事,是奴才親眼所見。”
那婦人說道。
“汙蔑皇子可是大罪,來人,拉下去。”
大理寺卿道。
身側一個官吏道:“且慢。”
這人是蕭尚書之弟蕭徵,是大理寺少卿。
“我看這婦人並非說謊,進去吧,我也想看看她究竟想說些什麼。”
……
“殿下,如您所料,證人平安入了大理寺。據說,蕭徵將證據呈給聖上時,聖上發了好大的火,此刻四皇子已經被喚進宮了。”
韓靖低聲彙報。
“嗯。”
他的聲音沒有半分起伏。
帝王疑心重,一旦生了疑,就會在人心底留下一道隔閡。
而他做的就是要讓他生疑。
時間宛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半月匆匆流逝。
三皇子景琢被冊封為皇太子,入主東宮。
七夕這天,人群攢動。
彆玉樓高樓之上
皓月當空,格外皎潔,星子稀稀疏疏的掛在天上。
沈辭與他並肩而立,望著那輪明月。
“還沒來得及恭喜殿下,得償所願,入主東宮。”
景琢眼神幽暗,輕笑一聲。
“阿辭這是與孤生分了?不再喚我的名諱了。”
沈辭莞爾一笑。
“我這不是怕日後你覺得我僭越了。”
景琢望著她,定定的道:“不會。”
沈辭心底砰砰亂跳,她乾脆撇過視線,不去看他。
“我發現你這人啊,總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既然如今做上了太子,那便離那個位置不遠了。”
沈辭坦言。
景琢望著她,目光溫柔。
“那麼,你願意與我一同開創大晉河清海晏的盛世嗎?”
沈辭聽見自己的心漏了一瞬。
迎著男子似笑非笑的目光,她順從自己的本心道:“答應你也不是不行,隻是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日後要做一個好皇帝。否則,哪天我萬一反悔了呢?”
後來的景琢的確如她所言,成為了一個優秀的皇帝,他廣開恩科,提拔寒士,打壓世家,運籌帷幄,足夠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是他的身邊卻永遠的失去了那個一起陪他開創清明盛世的人。
從此,坐擁萬裡江山,享無邊孤寂。
隻是,這時的沈辭不知道而已。
身處彆玉樓頂層,可看見街市上人影攢動,花燈燦如星河。
她看著樓下的眾人,兩兩作伴,姿態親昵,不由感歎:“今日可真熱鬨啊。”
景琢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言簡意賅。
“確實。”
忽而,他身邊的暗衛韓靖上前,附在他耳側不知說了什麼。
景琢眉宇一皺。
沈辭瞬間便察覺到了異樣。
“怎麼了?”
她開口問他。
景琢並未告知她究竟發生了何事,而是道:“孤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沈辭掩下心底的失落,對他笑了笑。
“嗯,殿下正事要緊。”
沈辭立在原地,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底瞬間被孤寂盈滿。
方才的一瞬間,她很想開口挽留他,告訴他:今日是七夕。
可是她終究沒有說出挽留的話,隻是靜靜看著他遠去。
最後,她喃喃自語著:
也許,他是忘了今日是七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