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眼睫低垂。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無關緊要的事罷了。”
沈辭不想說具體所為何事。
“看來沈大人是心虛了?”
楊明冷哼一聲,趁機插話。
江晏出來,為沈辭撐腰。
“我竟不知,楊大人散朝後,不是回府,而是暗中派人盯梢沈大人,真是好手段。”
楊明自知理虧:“你…陛下,臣這裡有沈辭與南蕭的來往書信。”
沈辭似乎是厭倦了這些爾虞我詐,她靜靜地望著龍椅上的那位,唇角含著一抹笑意。
“陛下,若是我說我沒有,你信嗎?”
隻見帝王依舊是一副雍容矜貴的模樣,渾身散發著一股冷峻的氣息。
“證據確鑿,你還有何抵賴?”
沈辭驀地自嘲一聲,渾身的力氣都好像用儘了般。
“來人,將沈辭押入天牢,沒有孤的允許,誰都不能前來探望。”
景琢藏在龍袍裡的掌心收緊,冷聲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
沈辭聲音清冷,額頭依舊高昂著,每一步,都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
“陛下,您用些湯吧。”
□□將食盒打開,將一碗湯遞到他麵前。
景琢眉心一皺,冷不丁的開口。
“牢裡可有話傳來?”
□□知道他是在問沈辭。
“沒有。”
景琢的眸光閃爍了下。
也罷。
景琢望著桌案上大半要求以通敵叛國之罪賜死沈辭的折子,漆黑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光亮。
他竟不知,這些人竟如此的一致。
而牢裡的沈辭,並未受刑,而是被安排進了一間還算乾淨整潔的牢房。
她自從進來後,一句話也沒說。
隻是靜靜地望著牢房裡艱難映入的一束日光。
少女側臉溫婉,宛如不經意落入凡間的仙子。
白皙如玉的臉龐上沾著些淡淡的草灰,可是絲毫不顯她的狼狽。
她的背脊挺直如鬆,自帶一身傲骨。
“郡主,您若想出去,屬下救您出去。”
那個南蕭人又來了。
沈辭語氣淡淡的,“不必了,這裡有重兵把守,你非但救不出我,還會折了自己。”
“郡主…”
男人還想再說些什麼。
沈辭打斷了他的話。
“若有一日,我遭遇了不測,勞煩你替我將這封信送予南蕭陛下。”
那人鄭重的應下。
“是,屬下一定送到。”
……
“吱呀”一聲,牢房的鏈子被打開,幾個身著太監服飾的人走了進來。
她烏黑的眸子依舊是澄淨明亮的,讓人羨慕那份純淨,隻是如今添了幾分疲憊之色。
“沈大人,陛下下令,您勾結南蕭證據確鑿,念你為大晉奉獻良多,賜毒酒一杯。請吧。”
為首的太監道。
沈辭忽然有一瞬間的恍然,直接將聖旨拿了過來。
望著那熟悉的字跡,心底一震。
原來,自己,自始至終不過隻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這樣也好。
這世上也沒什麼她牽掛的人了。
她不得不承認,景琢的確是個優秀的帝王,足夠無情,殺伐果斷。
這是她培養出來的。
她單手執起那盞用金色器皿盛著的毒酒,看了片刻,仰頭,飲下。
那些人離開了。
酒水下肚,她感受到胃裡是一陣灼燒感。
很痛,很痛,可是這種感覺還是抵不過心痛。
腦海裡關於這一生,猶如走馬燈般放映著。
初遇景琢時,他倔強的姿態;以及他們並肩而行的過往;再到她那日偶然聽見的“不過一個臣子罷了”,還有最後,他說的“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辯解?”
她無力的躺在乾枯的草堆上,唇角喃喃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嗬嗬,景琢,若有來生,我不願再遇見你。”
一行清淚自眼角緩緩落下,眼睛裡盛滿了一潭死水,滿滿的破碎感。
她唇角含笑,緩緩閉上了雙眸。
失去意識的那刻,她眼前仿佛浮現出初遇少年時,少年唇角含著溫柔的笑,對她說:“初次見麵,阿辭,在下景琢。有匪君子,如切如搓,如琢如磨。”
……
少年帝王,腳底生風般來到了天牢,不顧地上跪的滿地的宮人和獄卒。
可卻看見,少女唇角露出一絲血,安詳的睡在了地上。
他雙眸酸澀,似是不敢相信。
緩緩走了進去,像對待稀世珍寶一般,將她攬進懷裡。
一遍又一遍的喚她,可是沒有一句回應。
他雙目赤紅,忽然胸口被人生生的撕裂一塊。
一口鮮血猛地吐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