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恕的手頓住,一時沒有按下掛斷。
“你們都做好了去死的準備,不是驅魔就是在驅魔的路上,明知道戮魔陣用多了自己也會被魔氣反噬,卻從來不肯停下來,她不肯相安無事地活到老,你也學了她這種臭毛病。”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怒罵,“對你們來說,老娘活在這世上最大的意義,就是他媽的替你們收屍!去你大爺的吧,老娘也不乾了!你聽著,邢恕,要是你敢死在鹿城,我明天就挖了你爹媽的墳然後一頭撞死在裡麵!毀滅吧,誰都彆好過!”
“……”邢恕想提醒薛翹,他爸媽屍骨無存,根本沒墳。
然而薛翹已經掛斷了電話。
好吧。
這下她真生氣了。
邢恕在想要不今晚真的死這兒算了。
否則被怒發衝冠的薛翹逮到,恐怕比死還麻煩。
他失笑,低頭忽然看到熄滅的手機屏幕,裡麵正好映照出自己此刻的模樣:
原本一雙幽深如墨的瞳孔,現在卻猩紅暴虐,仿佛即將滲出血來。
領口露出的脖頸已經遍布被魔氣反噬後蔓延出的青黑血線,每當邢恕再次使用掌心的戮魔陣去追溯魔氣源頭,這些血線就更加劇烈地在他的皮膚下爆裂開來。
也不怪剛才便利店的店員看到他的樣子後那麼害怕。
因為邢恕現在看起來,比惡魔還要恐怖幾分。
這無不證實了薛翹的話:戮魔陣已經在反噬,他正在走他親媽的老路。
但邢恕在原地站了片刻後,還是朝葉西杳追去。
老實說,戮魔陣開始反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現在到了極限。
邢恕從沒有想過自己要怎麼辦。
大不了就死。
這是他長期以來對待自己的態度。
隻是,薛翹的話還是不可避免地拖慢了他的腳步。
有那麼一刻,邢恕在想,是否要停下來。
但不等他想出什麼答案,就發現,他追殺的那個惡魔已經幫他做了決定——
葉西杳暈倒了。
就暈倒在自家門口。
鑰匙還插在門上,他大概是連擰動的力氣都沒有就鬆開了手。
方便麵散落在地,而他本人正渾身輕顫,呼吸急促地蜷縮在冰冷的地上。發梢被細汗打濕,貼在額前,眼睫毛隨著呼吸撲扇著,一張原本小巧的臉被垂落的碎發遮了大半。
他此刻孱弱得足以令任何目睹他這一麵的人心軟。
除了邢恕。
邢恕現在滿腦袋隻有一個念頭:都這樣了,不殺說不過去吧?
反正對驅魔人而言,惡魔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他們有的是本事偽裝。
但邢恕並沒有因此低估惡魔。
是真的暈了?
還是裝的?
他靜待了十分鐘,確定葉西杳是真的沒有醒過來,才不疾不徐從安全通道走了出來。
邢恕就那麼一步一步邁向葉西杳,他像提刀上刑場的劊子手,從容中帶著一絲嗜血的快意,最終抵達葉西杳的身前,豁大的陰影攏住了葉西杳略顯瘦弱的身軀。
看來邢恕猜的不錯。
惡魔因為消耗了太多力量,因此變弱了。
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邢恕垂眸,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
視線裡的葉西杳真的完全看不出半分惡魔的樣子,他閉眼的樣子溫順無害,脖頸纖細得仿佛一手就能掐斷。
但邢恕知道這不可能,惡魔的實體是不死的,掐斷了脖子也還能再長出一個腦袋。
他想要殺了惡魔,就必須要把惡魔的所有力量都儘數除去。人類做不到這一點,隻有戮魔陣可以。
這也是為什麼一旦遇到厲害的魔物,安全局總要求助邢恕。
因為除了他,沒有人能夠完全消滅一個惡魔。
此刻,他掌中的戮魔陣再次躁動不安。
邢恕咬住一角拽下手套,露出了掌心那抹猩紅的陣印,蹲下身,手緩緩覆在葉西杳的喉嚨上,感受著葉西杳呼吸的同時,也在心裡抉擇該如何殺掉對方。
使用戮魔陣,毫無疑問是最快也是最徹底的方法。但邢恕就需要用自己的身體來鎮壓魔氣。
這惡魔如此強大,他死,那鎮壓他的邢恕必定也活不了。一命換一命,值嗎?
可不用戮魔陣,這樣強大的惡魔恐怕死不乾淨,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恢複魔氣卷土重來。
已經到這一步了。
總要做出一個決定的。
“唔……”
昏睡中的葉西杳似乎被邢恕的動作驚擾,發出了抗拒的聲音。
邢恕以為他醒來,下意識出手,以製服的姿態將人一把按在地上,膝蓋抵住葉西杳的腿,一手扣住葉西杳的兩隻胳膊,另一隻手虎口用力,扼住葉西杳的脖子。以防他突然反擊。
但葉西杳顯然根本沒有邢恕想得那麼敏捷。
他正被一場怎麼吃都吃不飽的噩夢糾纏,意識模糊,身體發軟。被邢恕這麼粗暴地壓製著,便軟綿無力地推了一下,失敗後顫顫巍巍輕哼:“……疼。”
扼住他脖子的手忽然就鬆了一些力
昏迷不醒的葉西杳也沒有趁機掙紮,反而換了個姿勢,抱住邢恕的手貼了上去,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說什麼,臉頰的軟肉隨著他不斷蹭邢恕的動作而微微變形。
邢恕怔愣片刻,隨即死死擰眉——
他突然覺得這一幕好礙眼。
他一個堂堂驅魔師,為什麼要讓一個昏迷的惡魔躺在懷裡蹭來蹭去?
越想越不是滋味,邢恕於是怒由心中起,一把……
一把掐住了葉西杳的腮邊軟肉。
這惡魔皮膚軟乎溫熱,滑膩得有些溜手,邢恕掐完又捏了捏。
葉西杳疼,又醒不過來。隻在夢裡夢到自己被一隻烤熟的乳豬反咬了一口,氣得委屈:“嗚嗚…… ”
邢恕就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瞳孔輕顫。
他驅魔經驗老到,見識無數魔物,自認對惡魔見招拆招的本領已臻化境,卻不料在這時亂了節奏。
邢恕以往所見的敵人,在交手落敗時,要麼暴力反抗,要麼狡猾耍詐。
從沒有這樣,鑽進人懷裡又蹭又貼又撒嬌的。
……這招怎麼拆?
當然,葉西杳並不知道他在邢恕眼中是什麼形象。
反正他現在是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搞不清,是夢還是現實都一概攪成一團。唯剩那股饑餓感再次遍布全身。
好餓……
好餓!
葉西杳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偏偏讓他饞得狂咽口水的香氣,還一直將他緊緊環繞。他逃脫不了,越想掙紮,香味纏得越緊。
食物分明在勾引他。
這怎麼忍?
必不能忍。
於是邢恕便看到,手底下那隻邪惡的惡魔,忽然朝他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呃,一張殷紅小嘴。
一條小巧濡濕的軟舌試探著地伸出,在可憐地索取著邢恕的氣味,但因為找不到香氣的源頭,最終隻卷走些空氣裡的餘味,一無所獲地收回,舔了舔嘴角,委屈巴巴。
邢恕不知為何,覺得這一幕也很礙眼,便乾脆捂住了葉西杳的嘴。
他很快感到手心一熱。
他意識到葉西杳在做什麼,條件反射地收回手。
就在這時,葉西杳忽然伸出雙臂攀住了邢恕的肩,本意是想將邢恕往下拽,大概是力氣不夠,最終隻能自己將下巴往上送。
邢恕錯愕不已——
惡魔的動作終究快他一步!
惡魔對他出手了!
惡魔……
親了他。
軟唇貼上來的時候,邢恕還在試圖分析惡魔的行為。
不行。
真的分析不了。
葉西杳滾燙柔軟的舌尖撬開了他的唇齒,貪婪地吮吸邢恕的呼吸與津液,唇舌交纏得毫無技巧,但生猛又迫切。
像是要吃了他。
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邢恕竟然覺得自己的耳膜被一種無聲的轟鳴震得發痛。
他的大腦和心臟都陷入了史無前例的混亂。
……不是,這到底是在乾什麼?
令人耳朵發癢的嘖嘖聲隻響了片刻便中斷。
邢恕黑沉著臉,推開對方,幾乎怒目而視。
但看見唇齒分開時,牽出的一條細細銀絲,邢恕的怒氣霎時間又化作一言難儘的煩躁。
他已經不確定究竟是為了克製魔氣的反噬,還是因為,這個惡魔笨拙生澀的吻打亂了他原本的思緒,總之……
戮魔陣終究沒有啟動。
下一刻,葉西杳又撲上來,他甚至還閉著眼,也不知道是怎麼精準捕捉到邢恕的唇,一口便親了上來,連啃帶吮。
“你這家夥……”邢恕聲音啞得不像話,再次推開葉西杳後,乾脆用兩根手指捏住那條放肆的軟舌,直接給葉西杳塞回嘴裡,“彆來勁。”
他的手指就這樣順勢搗入溫熱的口腔裡。
可惡魔非但不反抗,反倒乖乖地用舌頭裹著淩利的指節,享用般舔.弄一番。那表情分明乖巧溫順,卻有種說不上來的肉.欲。
邢恕忍著一種令人不爽的躁動,猛地抽走了手指。
懷中的惡魔再也吃不到想要的味道,十分不甘,仰著下巴,嗓音軟膩地邀吻:“我還要……”
邢恕腦子裡某根弦啪的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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