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有男有女,手裡拿著棍棒繩子,衣衫不整頭發淩亂,顯然是臨時被人從床上叫起來的。
“快!趕緊把人抓回去!”趙冬枝指著淩息滿臉凶相,當真一點兒都不裝了。
淩息見他們跟紀錄片裡的野人似的嘰裡咕嚕對話一通,手拿繩子向他撲過來,奇怪的是,動手的全是綰發的女人,男人們手持棍棒站在旁邊。
莫非這裡是母係氏族?
未等淩息弄清楚,一個同趙冬枝容貌相似的婦人大跨步上前,動作嫻熟地去抓淩息的頭發,始料未及抓了個空。
她錯愕地看了看自己的空手,又望向淩息的短發,震怒地轉頭對趙冬枝說:“你真要給順子娶這麼個哥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連頭發都剃了,怕不是做過啥醜事被人送庵子裡去過。”
趙冬枝聽自家大姐這麼一說,心裡開始打鼓,反倒是她漢子斬釘截鐵道:“大姐,甭管他以前乾過啥醜事,隻要能給我老張家生兒子就行,況且順子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前個兒還鬨著要給樓裡的姑娘贖身,這哥兒再怎麼也比樓裡的強。”
主事的女人聞言眉毛一豎,音調拔高:“咱老實人家可娶不得那臟汙地兒出來的娼-婦,老大媳婦兒老二媳婦兒趕緊把人捆起來,省得動靜大了被左鄰右舍聽到傳閒話。”
他們的言行舉止在淩息眼中如同耍猴戲,他自然不會任人擺布,以他的本事對付這群普通人易如反掌,然而倒黴催的,他剛跑出二百米,五臟六腑因為加速修複直接給他疼暈過去。
趙冬枝等人費勁巴拉在後麵追,納罕一個哥兒咋跑那麼快,眼瞧著追上無望,少年突然被田壟絆倒摔進水田裡紋絲不動。
現場驟然鴉雀無聲。
唯獨趙冬枝男人跟撿到寶似的跑過去,拽起袖子把人拖到路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嘿嘿,老天爺注定你要嫁入我老張家給我兒子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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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大榕樹下,婦人們手裡拿著菜籃或繡活,一邊兒乾活一邊聊閒話。
“我男人今早在地裡遇到張大魁,你們猜怎麼著?他竟然喊我男人過兩天上他家喝喜酒。”說話的嬸子手裡的菜也不擇了,擠眉弄眼表情誇張。
周圍人紛紛露出同她相似的神色,震驚之情隻比她多,不比她少。
“誰不曉得順子吃喝嫖賭樣樣來,他都打跑兩個媳婦兒了,哪兒還有媒人敢給他說親,張大魁莫不是吹牛吧。”
“是啊,之前老馬那個黑心肝的答應把女兒賣給張家,老馬女兒寧願一頭撞死讓他爹人財兩空也不願意嫁張保順。”
她們談論得頭頭是道,一位手裡繡著花的婦人,身穿靛青色長裙,布料明顯比旁人精細,發髻上插著一根銀簪,手戴一雙銀鐲子,風韻猶存。
她語調柔和地開口:“浪子回頭金不換,指不定順子這回改好了,懂得認認真真對待屋裡人,成親畢竟是喜事一樁,咱們合該道句恭喜。”
“秀娟說得對,鄉裡鄉親的,平時拌兩句嘴就算了,成親可是大事。”
“還是秀娟你識大體,怪不得你們家日子越過越紅火。”
話題從張大魁家轉到趙秀娟身上,歡聲笑語中,一個正低頭縫荷包的中年夫郎冷不丁問:“聽說西北打了勝仗,好多士兵都歸鄉了,你家老大還是沒音信嗎?”
熱鬨的氣氛遽然冷寂,像有冰錐刺著人骨頭,問話的中年夫郎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訕訕一笑,“我就關心關心,好歹你家大郎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趙秀娟苦笑著搖頭,拿起帕子拭拭眼角,“沒呢,這麼多年我跟他爹早認命了。”
大家急忙上前安慰她,又恨恨瞪一眼那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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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新人類,請時刻記住你的第一要則:不要傷害普通人。”
“請時刻佩戴好頸環,它會監控你的狀態,一旦失控將為你注射麻藥。”
“請按時注射抑製劑,避免熱潮發作。”
“老師,如果忘記注射抑製劑怎麼辦?”寸頭少年舉手站起來問,惹得一片笑鬨。
笑聲中充滿各種暗示意味。
後桌踢了一腳寸頭少年的椅子,調侃道:“去找朱裡解決呀,你倆最近不是打得火熱嗎。”
一句話引得哄堂大笑,連講台上的老師也忍俊不禁,唯獨坐在第一排的淩息充耳不聞,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
“大家都清楚,‘熱潮’一直是科學家們無法徹底解決的難題,幸好他們研究出了抑製劑,可以讓我們在熱潮來臨時維持理智。”
“作為新人類,我們強大而特殊,我們有責任維護社會安寧保護普通人,與我們相比他們脆弱如花朵,需要細心嗬護,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無數次強調,絕對不能對普通人出手。”
講到此處,老師神情變得無比嚴肅,“新聞報道中有不少新人類因熱潮失控襲擊普通人的案件,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教室內空氣似有千斤重,所有人死死擰緊眉心,攥住拳頭,喉嚨仿佛被什麼堵著,大腦因缺氧發出嗡鳴聲。
半分鐘後,老師放鬆肩膀,打破沉重的氣氛,“大家也彆太過擔心,記得按時注射抑製劑,實在不行還有頸環嘛,裡麵儲藏的麻藥連猛獁象都能放倒。”
“哈哈哈哈哈,上頭也太狠了吧!”
同學們哭笑不得,恢複吵吵鬨鬨。
“猛獁象?”淩息從書本中抬頭,尋思半秒,好像不能吃。
失去淩息腦袋遮擋,老師恰好看清他一直沉迷的內容,拳頭瞬間硬了。
“涼拌豬頭肉的做法……”
“淩息!你給我出去倒立!下課到我辦公室來背誦這節課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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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能對普通人出手……”淩息夢囈著醒來。
“嘀嘀咕咕說什麼呢?趕緊把飯吃了。”女人語氣不善,放碗的動靜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