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息歪頭投去視線,是個他沒見過的女人,約莫二十出頭,頭發綰起估計已經嫁人。
所以這家人的女兒究竟有什麼問題,需要千方百計綁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回家做姑爺。
強撐著破破爛爛的軀體下地,桌上的土碗裡孤零零放著一塊黑黢黢的饃饃,大概怕他吃飽有力氣逃跑,故意餓著他,吊著命不死就行。
除此之外,這也是趙冬枝刻意給淩息的下馬威,她走到窗戶前,準備透過破洞偷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委屈哭鼻子的模樣。
收拾一個未經事的小哥兒簡直輕而易舉,多少在娘家性子烈的姑娘嫁人後都被婆母調-教得恭順乖巧。
然而目睹屋內情況後,趙冬枝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
活見鬼了!
那饃饃不沾水吃著跟石頭一樣硬,曾有老嫗舍不得糧食,吃了過夜的饃饃,生生給噎死了,偶爾也有小孩兒吃崩牙的。
這玩意兒口感粗糙乾硬,喂豬豬都嫌棄,隻有家裡揭不開鍋的人家願意吃。
淩息卻吃得津津有味,不清楚的還以為他在吃什麼美食珍饈,趙冬枝直勾勾瞪著淩息,認定他會吐出來,然而淩息非但沒吐,還吃出了笑容
他本就生得好,霞姿月韻,斯文俊逸,模樣比遠近聞名的陳秀才不知好上多少倍,如今一笑,原本臟亂破敗的屋子霎時被照亮,像被鍍了金光。
“娘,他就是你給我新娶的夫郎嗎?”一道興奮的聲音自趙冬枝身後響起。
趙冬枝拍拍胸口,手肘撞開臉快貼上窗戶的兒子,“你小子要嚇死老娘啊!”
張保順眼珠子都看直了,不停吞咽唾液,扒著窗戶企圖再看兩眼,恨不得當場入洞房。
自己兒子屁股一歪她就知道他肚子裡的花花腸子,趙冬枝扯著對方耳朵到邊上去,囑咐道:“是他,我同你交代清楚,這回再把人打跑,你娘我可沒本事再替你找個媳婦兒。”
“娘你最好了,放心吧,我肯定趕快讓你抱孫子。”張保順熟練裝乖賣巧哄得他娘心花怒放。
張保順沒再進城裡鬼混,留在家裡布置新房,這可樂壞了張家人,擔心淩息再跑,晚上也派人守著。
淩息聽不懂他們講話又被關在屋內,全然不知明天他將嫁給一個男人。
他正在等一個時機,等身體修複。
夜裡淅淅瀝瀝下起雨,淩息聽到門外傳來說話聲,一陣腳步聲後重回安靜。
冷風穿過破洞的窗戶灌進屋內,皮膚激起層雞皮疙瘩,淩息察覺夜裡溫度驟降,不知為何呼出的氣息卻是燙的,胸口貌似蘊藏著一團火,叫他無處宣泄。
起身試圖倒一杯涼水壓一壓,鎖住的門被人緩緩推開,來人極力放輕響動,卻逃不過淩息的耳朵。
黑暗中,一道明顯屬於男性的身影猛地定住,儼然沒料到淩息會站在房中央。
哪怕天亮後就能把人娶進門,張保順仍心癢難耐跟貓撓似的,最終到底是色.心占了上風,打算趁美人睡著一親芳澤,反正是他夫郎,怎料對方大半夜不睡覺站在黑漆漆的房間裡不曉得準備乾嘛。
莫非想跑!?
僅僅想喝一杯涼水的淩息,大半夜被一個陌生男人闖進門,對方莫名其妙大呼小叫,招來一大堆人圍著他喋喋不休,又將他綁了起來。
肺腑好似著了火,煙霧順沿呼吸道向上鑽,淩息喉嚨乾涸冒煙,他感覺自己是不斷吞噬周圍能量的小火苗,伴隨時間推移慢慢變成火球。
大腦天旋地轉,迷蒙間淩息再次見到他的老師。
“淩息,恭喜你成年,從今往後你得開始佩戴頸環,有什麼偏好嗎?”老師拿出幾個顏色造型各異的頸環任他挑選。
淩息隨手拿了個黑色基礎款。
老師聳聳肩,毫不意外他無趣的選擇,收起其它款式的頸環。
“我會教你如何正確注射抑製劑,以後使用抑製劑或者找個新人類一起度過熱潮都隨你選,但是謹記,不可以對普通人出手。”
“砰砰!”淩息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血液如浪濤迅猛奔湧,靈魂與軀體互相拉扯,似乎有什麼即將衝破束縛,破籠而出。
煩亂、躁動、亢奮、不安……
淩息倏地睜眼,血色騰龍翻滾,雲消霧散,無影無蹤。
幾點清輝灑落地麵,今夜月色好似悉數入了這雙眼眸,明光爍亮,清瑩秀澈。
一個小時後,體溫漸漸接近正常,淩息已經是條脫水的死魚,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三個月前他的老師沒等他經曆熱潮,直接教他如何注射抑製劑,因為打完抑製劑他得馬上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今天頭一遭體驗熱潮,準確而言,這並非真正的熱潮,僅僅算前菜,提醒你熱潮即將來臨,注意該打抑製劑的打抑製劑,該找伴的找伴。
穿到生產力低下的世界,被人強行綁作女婿,忍痛挨餓,這些壓根兒不算事。
關鍵是熱潮即將來臨,沒有抑製劑,頸環失蹤,哪怕淩息試圖找人解決也沒他的同類,即便有,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的。
至於找個本地人,淩息完全不考慮,所謂新人類,其實是人類為了生存,不得已做出的基因改造,新人類融合了獸類基因,比如淩息便融合了狼的基因,擁有靈敏的五感,迅捷的速度,同類之間很容易分清彼此。
厭惡新人類的普通人則稱他們為惡心的野獸。
淩息一直被關在屋子裡,但敏銳的嗅覺告訴他附近全是普通人。
無法順利度過熱潮的新人類,要麼瘋,要麼死。
他還得防止自己失去理性傷害這些人。
腦海中浮現綠油油的大片秧苗,趕不上秋收吃夠大米飯就死,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