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後他叫我爸爸,叫你媽媽”……(2 / 2)

葉橋西卻沒有再跟他閒聊的意思,穿上鞋就要跑,陸才追上去說要送他,被他甩開手跑了。

門在麵前被合上,陸才也沒追出去,站在二樓目送著葉橋西從小路上跑過去。

平時要走十幾分鐘的路葉橋西今晚隻用了七八分鐘,推開破敗的院門,他氣喘籲籲地拿著一旁放著的鋤頭在院子裡那棵枇杷樹下挖了個很大的坑。

挖完以後他把老貓沒吃完的貓糧和貓罐頭貓條都放在裡麵,最後把老貓從床上抱出來,小心翼翼放進坑裡。

從挖坑到把老貓埋葬好,葉橋西花了不到半個小時,放下鋤頭的那個瞬間,葉橋西崩潰地跌坐在地上。

老貓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活下去。

從C市回來以後,他沒有一天不在擔驚受怕,過去的一切宛如夢魘纏繞在他的心頭。老貓的出現,很好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用去想自己以前在C市被關在一個金絲籠裡,也不用去想那個如同惡鬼一樣冷漠的男人,更不用想自己曾經還生過一個孩子。

可是如今老貓死了,葉橋西的生活兜兜轉轉似乎又隻剩下這些東西。

一想到這些,葉橋西就會控製不住地懼怕,即使過了三年……

他是十分需要老貓的,老貓是他的精神寄托。

他很清楚,自己是要跟精神寄托時刻在一起的。

月亮已經逐漸爬上來了,夜裡氣溫很低,如水的月光灑在院子裡像給院子撲了一層冰,葉橋西覺得冷得厲害。

他轉身進了屋,屋裡也不暖和,他的床破破爛爛,睡起來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但這麼多年他也沒想過換。

即使三年前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給了他很大一筆錢。

他從床下麵拉出一個巨大的木箱子,上麵蒙了很厚一層灰,葉橋西拿著鑰匙呆愣愣地看著。

打開這個箱子,也打開了葉橋西蒙塵的過去。

他愣了許久,最後還是開了鎖,閉上眼睛,艱難地從箱子裡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藥瓶。

存了錢的銀行卡被他藏在了陸才的枕頭下,這算得上他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了。

他從瓶子裡倒了一把安眠藥出來。

這藥已經是兩年前的了,那時候他剛回來失眠的厲害,陸才就找人幫他拿的安眠藥。

後來沒吃的他就用這個瓶子收起來。

房間裡的燈有些時間了,不是特彆亮,葉橋西坐在燈下麵等著水燒開,一遍又一遍地數手心的藥片。

總共十顆。

他不知道吃多少安眠藥才會致死,這些問題對他來說或許複雜。

水燒好後,他過去倒了一杯過來,冰涼的手貼在搪瓷杯上,暖意襲來,他貪婪這點溫度,久久不能把藥片吃下去。

他盯著杯子裡冒著熱氣的水,把臉伸到杯口,讓升騰上來的熱氣完全打在自己臉上。

好舒服。

他閉著眼。

門在又腳步聲經過,啪嗒啪嗒的,又不像是大人能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小孩子很用力跑步的時候腳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院門是葉橋西特意開著的,怕到時候要是死了門關著都沒人知道,沒人給他收屍。

但是又不想讓小孩子知道,怕嚇到小孩子。

葉橋西艱難地睜開眼,短暫地適應燈光,卻看見院門破爛的門坎上站著一個用力喘氣的小孩子。

他唇紅齒白,一雙眼睛生得很大,水靈靈的。不知道是因為累還是因為冷,臉上暈開一層粉紅。一看見葉橋西就咧開嘴笑,露出小小白白的牙齒。

葉橋西一看就知道這不是他們這裡的孩子。

許多人在網上說冬季是階級分明的季節。

葉橋西身上穿的是一兩百塊買來的羽絨服和棉衣,因為多次清洗後棉花和羽絨都堆積在一起,已經不算保暖,就連外套的顏色都有些淡了。

但是這個小孩的羽絨服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無論是從麵料還是充絨量來說。

紅圍巾被小孩自己捏在手上,下麵穿的是小西褲,配著小皮鞋,很精致的打扮。

村裡的小孩一般不這樣穿。村子裡的小孩大多是留守兒童,爺爺奶奶覺得清洗麻煩,通常會在衣服的外麵給他們套一個小褂子。

“你是……”葉橋西正要開口,聲音卻沒大過那小孩。

小孩笑起來很乖,臉上有兩個酒窩,大眼睛笑得合上,睫毛彎彎的。

他說:“媽媽,我來啦!”

葉橋西手裡的藥片嚇得灑落一地。

媽媽?

耳邊突然響起霍見臨的聲音。

“以後他叫你媽媽,叫我爸爸。”

媽媽……

難怪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小孩長得像誰,好像在哪裡見過。

“孩子長得像我多一點,不好看,不過眼睛像你,好歹彌補了一點。”

“你不要嫌棄他,畢竟他也是你生的。”

霍見臨的話像是被錄音機錄製了下來,這時候在葉橋西耳邊循環播放。

他扶著門框,手指不受控製地發抖。

然後那個小孩從門坎上跳下來,往葉橋西身邊跑,一邊跑一邊叫媽媽。

葉橋西情緒激動地衝上去,從他身邊飛速跑過,趴在門坎上用目光掃視陰暗的四周,沒有看見霍見臨的身影。

垂著的手被一隻小小的手捏住,小孩的手心很燙,葉橋西被燙得掙開他的手,然後手從他的臂彎穿過去,把他放在了門坎外麵。

在小孩回過身來之前,葉橋西把院門關上了,恐懼比黑夜更沒有邊界,葉橋西關上門,把慌張和小孩一起關在了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