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下相見(1 / 2)

容皇後 六安一盞 6802 字 8個月前

皎月清暉溫柔灑落,繁星鑲嵌在夜幕至高的王座上,璀璨星光落在容從錦肩頭,殿外的幾棵梅樹深褐色樹乾挺拔,梅枝盤繞蜿蜒抽出簇簇柔條,其間點綴著潔白如玉的梅花,暗香浮影,攜著水汽的清淺和雪霜的疏冷。

“從錦,真的是你。”梅香輕盈拂過衣擺,身後有人壓低聲音喚了一聲,微微翹起的尾音難掩歡愉悅。

“殿下。”容從錦轉過身下拜行禮,輕聲應道。

碧桃和那小太監都退下了,碧桃心細,將宮燈放在了雕花橫欄上給他們盈亮一方天地。

借著暖融融的搖曳淺黃色燭光,顧昭在月色下打量著容從錦,他從沒做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本王還以為兄長騙我呢。”顧昭歡快道,”原來你真在這裡。”

“殿下怎麼走得這樣急。”容從錦取出錦帕給他拭去額頭上的一層薄薄汗珠,殿宇乘風,夏日裡足夠涼爽,乍暖還寒這個季節卻容易吹著寒風。

“怕你走掉了呀。”顧昭直率道,手指卻不經意般毛毛蟲似的一路順著容從衣裾上的帶子爬上來,最後小心翼翼的牽住了他的衣角。

食指和拇指捏著纖薄的布料,然後長舒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什麼艱巨的任務,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笑起來時唇角一邊有一個淺淺的梨渦,溢滿了盛大的陽光和快活,明亮的星子墜落在他的眸底。

容從錦也不禁笑了起來,他最愛的就是顧昭的無憂無慮,赤誠坦然。

“微臣是先來此處等著殿下的,殿下不來我怎麼會走呢?下次不用急匆匆的跑過來了。”

“那也不能讓你等著啊。”顧昭撓頭道。

從錦既然答應做他的王妃,那他們以後就會是親密夫妻了,雖然沒人教過他怎麼做,但想來也知道就是事事以他為先的。

怎麼能還沒讓他做自己的王妃,就先受了冷待呢。

顧昭有一套自己的嚴謹邏輯。

“這些日子,微臣未去東宮小坐,殿下不要怪罪。”容從錦不禁淺笑,又低聲解釋道,“實是母親生病了,微臣走不開。”

“哦哦!”顧昭點頭如搗蒜,本來就沒生他的氣,現在更是一秒原諒容從錦。

從錦放輕聲音時,他的嗓音似拘一把翡翠玉屑撒向天穹落下時的發出的叮啷聲,每個字都溢滿了柔和輕盈的意味。

顧昭不由得露出了花癡臉,牽著他的衣角仰首望著他笑。

容從錦便靜靜的由著他端詳,垂眸相對間彼此都覺得歲月靜好,隻盼著相會的時光能走得再慢一些。

“殿下要照顧好自己。”還是容從錦狠下心來打破寧靜叮囑道。

顧昭連忙點頭:“我每天都喝冬花杏仁茶。”

“殿下做得很好。”兩人親昵的坐在角樓內的漢白玉長凳上,容從錦展顏道。

“過幾日就是殿下生辰了,微臣怕是不能前往,這個給殿下。”容從錦將一個精巧的金香合放到顧昭掌心,掌側推著他修長分明的手指合攏,低聲道,“這是微臣常用的香,殿下就寢時在臥褥香爐裡添一些,能讓您睡得安穩。”

按大欽皇室的規矩,皇子十二歲挪出母妃殿,不再與母妃同住,顧昭也是十二挪出了長春宮偏殿,但他心智遲緩,自己在永寧宮獨居,又有年歲小的皇子來捉弄他,白天裡給他講魑魅鬼怪的故事,嚇得他整夜睡不著覺。

按理說當值的宮人應該徹夜守著的,但顧昭向來寬厚,他心智遲緩的毛病又是人儘皆知,永寧宮的宮人也憊懶起來,點兩盞燈就去碧紗櫥裡休息。

太子前朝事忙,皇後有六宮和無數皇室宴會、典禮要操心,哪有心思理會這些。

前世他聽到這段心疼的不得了,還曾問過顧昭為什麼不趕走十一十二皇子,顧昭隻是愣愣道,十一、十二雖然捉弄他,但是並不討厭他,永寧宮冷清許久,他隻想有人陪著說會話。

容從錦聽著便覺得心酸,他雖是太子橫刀從於府奪來的這門親事,也算是太子寵溺幼弟,但是和顧昭完婚後才意識到他們對待顧昭,就像是養一盆耐旱的草,有時間了便一盆水傾瀉而下,沒空搭理時幾個月都想不起來,顧昭隻能自己照顧自己。

“一願殿下平安喜樂,二願殿下健康無憂。”容從錦輕聲道,“三願…殿下與意中人白首偕老。”

顧昭微微一怔,垂首望了一眼手裡的精致螺鈿月宮玉兔金香合,用另一隻手的食指珍惜的搓了搓香合上的紋飾,低聲讚道:“真好看。”

任誰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溢美和珍惜之情。

“殿下是十五生的,不就是滿月上的玉兔麼?”容從錦笑吟吟道。

顧昭將玉兔香合謹慎的收進袖口裡心底溫暖如春日湖池,隔著寬袖捏了兩下確定不會滑落出來,才垂下衣袖,仿佛不經意間手掌搭在了容從錦的手背上,薄唇囁嚅半晌:“那個…”

“嗯?”容從錦發出一個溫柔的單音節。

顧昭瞬間信心充足許多,好像他做什麼都會被從錦允許。

“本王過生辰,你能不能再送本王一個禮物。”顧昭手心都滲出細密的汗珠,不知為何觸覺卻變得更加敏感,能察覺到他搭著的纖巧手掌細膩柔軟。

“殿下請講。”

“就是上次…你答應本王的。”顧昭吞吞吐吐,眼眸卻愈發燦然明亮。

映著燭光,容從錦昳麗秀美的麵龐如美玉生暈,更添三分朦朧柔和,月光清暉似鮫綃般薄薄攏著寂夜,月影搖曳著落在他的身上,鬢間隻挽一隻青鸞,恍若神仙妃子。

“什麼?”美人微一顰眉,不解道。

這個蹙眉側首的細微動作,由他來做便是牡丹難逐,天香國豔。

顧昭不禁悸動,又自慚形穢,慌忙撤手袖子裡的螺鈿月宮玉兔金香合卻撞在胳膊上,金器冰冷觸在肌膚上他才多了一抹真實感。

“就是…那個。”顧昭心中又生出一星勇氣來,食指點了點自己薄唇,不等容從錦開口已經羞答答的紅了麵龐。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個心思,還會借著生辰禮來討要。

容從錦不禁莞爾,也不動怒,頷首輕聲道:“殿下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竟是應允了,顧昭心花怒放,轟隆隆的絢爛煙花開滿了孤寂的夜空,花了半晌功夫一點點蹭過去,容從錦眼眸微垂,眼尾處濃密眼睫帶了兩筆清俊纖長的墨痕,皎潔月色下冰肌瑩徹、明豔端莊。

顧昭靠得越近,越是心如擂鼓,幾乎能嗅到他脖頸上淺淡的梅香,仿佛在親近他夢中的蟾宮仙子。

躑躅卻步,不敢褻瀆神明。

良久,容從錦察覺自己額頭上輕盈一點,似蝴蝶振翅掠過瓊花花畔引來的花蕊輕顫,又似雪花融入清澈湖麵蕩起的柔和漣漪。

那是鄭重其事,不加絲毫狎弄的珍惜。

容從錦徐徐睜開雙眸,顧昭望進他的眼眸,發現多了一泓瀲灩動人的波光,眼波流轉間攜著盈盈秋水。

“我什麼時候才能娶你呀?”顧昭已經心滿意足覺得他比月色還美,提到這個,多了一點鬱悶道,“兄長說你是已經訂婚的,卻不是跟我定的婚,讓我去問你。”

“這是太子的原話麼?”容從錦微怔。

“不是。”顧昭皺眉想了許久,“我忘了。”

反正他哥廢話一堆,沒什麼要緊的。

容從錦前後拚了一遍,察覺出幾分太子的不滿。

“那日在禦花園相會,太子有沒有問起?”容從錦忙追問道。

“有啊。”顧昭興高采烈的點頭,他特彆高興容從錦問的事情他知道怎麼回答。

“那殿下是怎麼回的太子呢?”容從錦小心翼翼的問道。

顧昭想了半晌,劍眉逐漸擰在一起,費力回想,“兄長問我,見到你…還高興麼?”

“本王說當然高興,你讓我親你呢。”

“然後呢…”容從錦艱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