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口一甜,吐出一口血。
收得太急,有點吃不消。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便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江灼卻出現在身前。
少年和他一樣,都半跪在地上,手還扶著樓燼的肩膀。
樓燼抬起薄薄的眼瞼,緩緩看向江灼。
他臉上帶著薄薄一層焦急,連帶著整張臉看起來都更白了。
“你……怎麼找來的?”樓燼問他。
“我……”江灼含糊其詞,“師父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樓燼沒說話,隻一直盯著江灼看。
兩人對跪著,江灼被看得有點不自在,小聲道:“師父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樓燼兀然道:“彆演了。”
江灼一愣:“什麼?”
“你演技真的有點差。”樓燼笑笑。
“……”
江灼的眼珠動了動,很快斂下眼皮。
樓燼知道他一張口就是要反駁,要麼就是“徒兒聽不懂師父在說什麼”。他有點不想聽,便兀自伸手,摸向了江灼的腰間。
江灼能感到腰側的溫意,大驚道:“師父!”
隻見樓燼手中出現了一塊木頭,正是從無上宮帶出來的那隻畫軸。
“我拿出來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身上?”
江灼眼神閃爍,要看不看樓燼,說著還要將畫軸奪回來,“這是……這東西又不稀奇,這塊木頭也是我偶然得到的,是鎮魂的寶物,跟師父那塊——”
“是嗎?”樓燼打斷他,順道躲開了他的手。江灼又要搶,樓燼再躲,整個身子的重心偏到一邊,便將江灼整個人壓在了身下。
他緩緩摸上了畫軸的尾端,那裡有一塊小小的凹槽,看著身下的那雙眼睛:“你的那塊跟我這塊這麼像,竟然都是贗品?”
這根本不是鎮魂木,是樓燼專門偽造出來,目的就是讓江灼偷的。
樓燼手中一用力,畫軸便顯出原形,是樓燼常用的一盞酒杯。
“應該是我最後一次抱那小孩的時候——”樓燼說著,糾正道,“不對,應該是我最後一次抱你的時候,被你偷了去。”
鐵證如山。
酒杯就抵在江灼的臉頰旁邊,將他臉上的肉都擠起來一點。
江灼感受著薄瓷的涼意,方才那些焦急已經煙消霧散。
他神情一點點淡了下去,看向樓燼的眼神也含著深意。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挺早了,”樓燼道,“冥界的那一次撫雪尋魂並非失靈,而是因為你根本就是魔氣的主人,傀儡是你做的,到後麵你也是假意被捉。”
“就憑這個?”
“不止,”樓燼一笑,“這一次,你先蟄伏於龔寧的寢宮,目的就是為了他的無塵杖,發現他隨身攜帶無塵杖後,又跟著我們來到了無上宮,先一步進入結界,我沒猜錯吧?”
說這話時,樓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江灼,可江灼的表情偏偏紋絲不動,任憑他怎麼看都無一點波瀾。
不等樓燼再說,江灼在樓燼胸口一搡,坐了起來。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樓燼問他,“費儘心思潛入仙界,又死纏爛打拜我為師,會不會有點太過於大費周章?”
江灼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反駁道:“我沒有死纏爛打。”
樓燼沉默了一會:“嗯,你說沒有就沒有。”
但江灼還沒有回答方才那個問題。
知道樓燼不會善罷甘休,江灼便道:“如果我說是為了你,你會信嗎?”
“……你看我像那麼好騙的樣子嗎?”
看著江灼一本正經地扯謊,樓燼覺得好笑。
江灼也不解釋:“信不信由你。”
說完,將臉撇到一邊去,不看樓燼。
“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的,”江灼道,“你隻信你自己認為的,所有人都是這樣。”
樓燼:“比如?”
“比如我接近你就一定要是為了什麼,”江灼說得很認真,“比如我來仙界就一定是有所企圖。”
“你倒也不必把自己說得那麼慘,好像很多人都誤解你似的。”
“難道不是嗎?”江灼泫然欲泣,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我是魔不假,可魔就一定惡貫滿盈嗎?”
樓燼懷疑這個人又開始演了。
可惜沒有證據。
樓燼又看了他一會,站了起來,“我看你和班儀關係挺好,你之所以會偷這木頭,應當也是怕我反悔,不願給班小軒。”
江灼被說中了心思,沉默不語。
樓燼收回目光:“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你彆來璧川宮了,師徒一事,也就此作罷。”
“等等——”江灼要攔。
“彆等了,你是魔,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跟你有什麼瓜葛,”樓燼衝他一笑,“我膽子小,不禁嚇。”
江灼:“……”
說完,樓燼拍拍屁股走了,瀟灑十足。
步履間,帶走了寥寥幾縷微雲。
而江灼還在原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