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是沒資格落座的,他隻能站在一旁筆走龍蛇,縱使如此,他也能把每一個字都寫得秀麗端好——除了嗅覺異常靈敏這點天賦,他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一筆好字了,是小時候下苦功練出來的。
待趙行檢問診結束,扶桑忙從書篋裡拿出一遝宣紙放在他麵前,又把筆交給他,由他開具藥方。藥方一式兩份,一份交給珍貴妃的人,憑藥方去太醫院抓藥,另一份留著存檔。
一張藥方還未寫完,忽從外頭傳來一道興衝衝的喊聲:“母妃!母妃!”
伴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金冠玉帶、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直闖進來,正是珍貴妃膝下的二皇子。
“何事如此慌張?”珍貴妃淡聲嗔道。
“母妃,”二皇子眉飛色舞,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兒臣剛剛得到密報,韓君沛在西境吃了敗仗!”
扶桑垂首斂目站在一旁,聞言怔住。
原來,這就是那個連累棠時哥哥被太子殿下砸破頭的壞消息。
“當真?”珍貴妃驚疑不定。
“千真萬確!”二皇子言之鑿鑿。
原本有些病懨懨的珍貴妃陡然神采煥發:“速速去請太傅過來敘話!”
侍立在側的宮女趕緊出去傳話,趙行檢趁機告退,在外頭尋個位置將藥方寫完,蓋上印章,交予宮女,這才帶著兩個徒弟離開昭陽宮。
雨還在沒完沒了地飄灑。
扶桑左手拎著書篋,右手舉著青綢傘,默默跟在師父和師兄身後,腦海中還在不停回蕩著二皇子那句話:韓君沛在西境吃了敗仗。
他不聰明,朝堂上那些黨同伐異、爾虞我詐他幾乎一竅不通,甚至連大部分王侯將相、股肱之臣是何模樣、姓甚名誰他都不甚了了,他隻關心自己身邊的人與事,以及和太子相關的一切。
因此他非常清楚地知道韓君沛是誰。
韓君沛是太子舅父韓子洲的兒子,是太子表兄。
韓子洲乃是先皇後的嫡親兄長,是有“戰神”之稱的驃騎大將軍,是重兵在握的武安侯。其嫡長子韓君沛亦是天縱奇才,十幾歲便隨父出征,驅除韃虜,戰功卓著,弱冠之年便獲封三品懷化將軍。其嫡長女韓靈稚才貌雙絕,名動京城,是皇上欽定的準太子妃,隻等她明年及笄便可與太子成婚,婚禮事宜已在有序籌備中。
還有,在先皇後薨逝兩年後,韓子洲將幺妹送入後宮,讓她照顧當時隻有兩歲的太子,如今這位韓氏女已是二貴妃之一的蕙貴妃。蕙貴妃秉性強勢,不讓須眉,是後宮中唯一能和珍貴妃針鋒相對的女人。
懵懂如扶桑也心知肚明,韓家是太子的依靠,榮辱與共,休戚相關。隻要韓家屹立不倒,那些覬覦儲君之位的人就隻能是癡心妄想。
韓君沛此次兵敗,勢必會對太子造成不好的影響,至於影響是大是小,就不是扶桑能揣度的了。
驀然回想起方才二皇子和珍貴妃幸災樂禍的模樣,扶桑不由忿忿,在心裡給這對母子貼上了“壞人”的標簽。
他決定從今天開始討厭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