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04 那道低矮的門檻對他來說猶……(1 / 2)

小太監 虛度白晝 3793 字 10個月前

小太監04

晉江/虛度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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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晌午停了,傍晚時分又嘩嘩啦啦下起來。

扶桑撐著傘,再一次從清寧宮門口經過,趁著和守衛打招呼的空當向門內窺望,然而幸運之神依舊沒有眷顧他。

繼續前行,快到熙慶門時,迎麵走來一個皎若玉樹、垂朱拖紫的男子,扶桑間或會在這條通往清寧宮的必經之路上遇見他,因此知道他是誰。

此人乃太子的老師,太子太傅崔恕禮。

且崔家和韓家還是姻親,崔恕禮的長姐是武安侯韓子洲的正妻,也就是太子舅母。

扶桑自覺退至道邊,躬身低頭,等崔恕禮來到跟前,平聲問好:“見過崔大人。”

他以為對方會徑直走過去,沒成想,那雙繡著水波紋的皂靴卻停在了咫尺之外,靴頭隨即轉向了他。隻聽溫和低沉的男聲道:“似乎經常在這條宮道上碰見你,你是哪個宮裡的?”

扶桑垂著頭,目視著濕漉漉的地磚,恭謹道:“回大人的話,奴婢在太醫院當差。”

崔恕禮又問:“你叫什麼?”

太子的老師主動詢問他的姓名,這是莫大的榮幸,扶桑一字一句道:“奴婢姓柳,名扶桑。”

崔恕禮緊接著道:“扶桑,你能替我跑個腿嗎?”

他的話音如春風般和煦,甚至還隱含著輕淺笑意,沒有絲毫頤指氣使的作態,仿佛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在對晚輩說話。

扶桑從未被哪個達官貴人如此對待過,對這位太子太傅的好感頃刻間便泛濫了,由衷道:“能為大人分憂,是奴婢的榮幸。”

待崔恕禮向著清寧宮的方向走去,扶桑才直起腰抬起頭,望著崔恕禮的背影,暗自讚歎——不愧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曾引無數女兒競折腰的“玉麵崔郎”,真真是謫仙般的一等風流人物,無論形貌抑或氣度都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眼瞧著崔恕禮漸行漸遠,扶桑低頭看看手中的腰牌,這才朝著熙慶門走去。

暮鼓響起時,扶桑來到了翊祥宮門口,先向守門太監展示崔恕禮的腰牌,而後氣喘籲籲道:“公公,我奉太子太傅崔大人之命,來給崔夫人傳話,勞煩公公代為轉達……”

“你等等,”守門太監打斷他,“我先進去通稟,待會兒你自己跟崔夫人說罷。”

扶桑隻好在門口等著,不免有些忐忑。

他原以為把話說給守門太監,對方自會把話一層一層地傳到崔夫人耳朵裡,沒想到他還得親自麵見崔夫人——不止崔夫人,還有蕙貴妃。

翊祥宮,是蕙貴妃的寢宮。

扶桑猜想,崔夫人今日以探病的名義來看望蕙貴妃,八成也是為了韓君沛兵敗之事。韓家,崔家,還有章家,都在為這件事忙碌,各行其是。

想到自己也在這其中發揮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作用,扶桑心裡便溢出零星的歡喜。

未幾,守門太監傳話回來,扶桑跟隨引路的宮女,趨步入內。

鎏金九支燈燈影幢幢,蕙貴妃和崔夫人分坐臥榻兩側,一個雍容華貴,一個素潔清致。歲月從不敗美人,縱使芳華已逝,然美麗依舊。

扶桑跪在寶相花紋地簟上,雙手將腰牌舉過頭頂。他很想表現得鎮定自若,可一開口還是顯露怯意:“啟稟貴妃娘娘和崔夫人,奴婢柳扶桑,方才在熙慶門附近偶遇崔大人,崔大人命奴婢將這塊腰牌轉交給崔夫人,並帶話給崔夫人。崔大人說,他有事與太子殿下相商,今夜很可能留宿東宮,請夫人不必等他,先行離宮。”

宮女從扶桑手中拿走腰牌,交予崔夫人,崔夫人當即便開口向蕙貴妃告辭,因離宮門落鎖的時辰不遠了。宮門一旦落鎖,未經皇上允許不得擅開,若膽敢夜扣宮門,則要做好被杖責的準備。

蕙貴妃送崔夫人到殿門口,話彆幾句,須臾回返,從扶桑身旁走過,掀起一縷香風。扶桑還在原地跪著。主子沒讓他起身,他不敢起,也不能起。

蕙貴妃坐回原位,掩唇輕咳兩聲。

侍女忙端來一直用小火爐煨著的湯藥,蕙貴妃蹙眉呷了幾口,便將玉碗擱在了炕幾上,又用帕子輕輕蘸了蘸嘴角。

扶桑僅憑氣味便知道,蕙貴妃喝的是疏風解毒湯,以荊芥、貝母、射乾、豆根、桔梗等煎熬而成,主治咽喉腫痛。

糟糕!

扶桑猛地想起來,他忘記給他娘抓藥了。

“抬起頭來。”蕙貴妃忽道。

從露麵到現在,扶桑始終保持著頷首低眉的姿態,因奴婢是不能直視主子的。聞言,他緩緩抬頭,但視線仍舊低垂著,落在了蕙貴妃華美的裙裾上。

蕙貴妃盯著那張精致如畫的臉看了片刻,問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你該不會是女扮男裝罷?”

扶桑愣了愣,惶恐道:“奴、奴婢不敢。”

蕙貴妃淺淡一笑。

這小太監不僅生了一張雌雄莫辨的嬌顏,就連話音也聽不出男女,卻不似有些宦官那般尖銳刺耳,而是輕柔綿軟,頗為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