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語聲輕淡:“到床上來。”
扶桑卻僵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一個小太監,何德何能敢上太子的床?
可……可這是太子的命令,他又不能不遵。
掙紮片刻,遲鈍地從喉嚨裡擠出一聲“是”,扶桑放下藥箱,彎腰脫靴,暗暗慶幸,幸好來之前洗了澡,衣裳鞋襪也都是新換的,絕不會有任何不潔的氣息。
扶桑跪坐在床邊,扭頭看了眼放在床邊的藥箱,緩聲道:“殿下,按摩太陽穴時輔以檀香油,可安神助眠,您要不要……”
“不必了,”太子打斷他,“之前如何,之後還如何。”
扶桑心道,那他以後也不必拎藥箱了,空手來就是了。
扶桑手腳並用爬到太子身邊,因罩了層紗幔,光線愈發微弱了,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太子的臉,隻能看出他閉著眼、散著發,已提前做好按摩的準備。
太子悅耳的嗓音在昏暗中響起:“待我睡熟了,你便自行退下。”
扶桑莫名臉熱,聲如蚊蚋地應了聲“是”。
太子已為他預留了容身的空間,扶桑緩緩地將自己移動到枕頭和床屏之間,跪坐著,先將雙手搓熱,然後才去觸碰太子的額頭。
這樣坐著其實不好使力,不過太子讓他這個時辰過來按摩,顯然是為了助眠,那麼手法就須得輕柔連綿,他的手一瞬也不能離開太子的肌膚,就好比練書法,講究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從扶桑的手落在他額上那刻起,太子便再也沒出過聲。
扶桑一邊用心按摩,一邊留意著太子的呼吸,從呼吸的輕重緩急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上次,太子是在梳六經的時候入睡的,這回更快,剛開始揉耳輪太子就會周公去了。
扶桑無聲地笑了笑。
能幫太子解憂,便是他最大的快樂。
但現在還不是停下的時候,要等太子睡熟才可以。
靈巧的雙手繼續在太子的耳朵、下頜、麵頰、眉目、額頭上遊走,或舒緩地按揉,或溫柔地撫摸,滿腔似水柔情都傾注在指尖,經由相貼的皮膚,傳遞給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扶桑貪心地想要多留一會兒,可他沒想到,困意來得猝不及防,上一刻意識還清醒,下一刻就昏昏欲睡了。
平常這個時候,他早已酣睡,十年如一日的規律作息讓這具身體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根本不受他控製。
扶桑背靠著床屏,頭越垂越低,越垂越低……麵紗的底端終於拂落在太子臉上。
不知來處的風從紗幔的縫隙鑽進來,吹動輕薄的麵紗。
澹台折玉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隨即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