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24
晉江/虛度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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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還是扶桑頭一回領略到皇宮在深夜時分的模樣,濃鬱夜色讓原本熟悉的景物變得陌生起來,猶如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白日裡忙忙碌碌的奴婢們大都如歸巢的倦鳥般退回到了皇宮的邊緣,讓這座煌煌宮城顯得荒涼蕭索。夜風在曲折而空蕩的宮道中穿梭來去,發出類似哭聲的嗚咽,以及窸窸窣窣的雜響。
扶桑總覺得身後似乎有人跟著他,他駐足往後瞻望了兩次,一個人影也沒瞧見,然而那種被尾隨和窺視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驀然想到曾經看過或聽過的鬼故事,扶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也不敢四下亂看了,隻管悶頭往前走。好在間或能遇見巡夜的宮衛,可以給他壯壯膽。
快要走到清寧宮時,扶桑遠遠瞧見一道挺拔身影,佇立在昏昧的燈光裡,雖看不清麵貌,但他不假思索地喊了一聲:“棠時哥哥!”
那個身影朝他招了招手。
扶桑快步走過去,看著比他高出一頭的柳棠時,兩隻眼睛好似彎彎的月牙,清亮明潤。他雀躍道:“棠時哥哥,你是在等我嗎?”
柳棠時早出晚歸,扶桑早睡晚起,他們雖住在一個院子裡卻兩天沒碰過麵了,扶桑有點想他。
柳棠時沒答,伸手接過燈籠,問:“怎麼提前把麵紗戴上了?”
扶桑抬手捏住麵紗一角,怕風把麵紗吹起來,暴露臉上的傷口。因為蒙著臉,加上夜色的掩護,他撒起謊來更自如了:“擋風呀,不然臉都吹皴了。”
柳棠時不疑有它,領著扶桑進了清寧宮,道:“我等著你,完事後一起回引香院。”
扶桑高興地應了聲“好”,有棠時哥哥陪著,他就不會被自己的想象嚇得心慌慌了。
扶桑被帶到中殿,南思遠和端著水盆的宮女已在殿門口等著他了,扶桑在水盆中淨了手,南思遠仍是叮囑他進去後不要說話,除非太子主動開口。
那道珠簾仿佛是個分界線——穿過珠簾前,扶桑緊張得心如鹿撞,呼吸不暢;穿過珠簾後,他好似一腳跨入了那個隻有他和太子兩個人的隱秘之地,所有外事外物都被屏蔽在外,不會再乾擾他,於是他迅速地鬆弛下來。
僅有一盞龜齡鶴壽落地宮燈在角落裡放著柔和的光,隻照亮了方寸之地,室內竟比室外還幽黯些。
其實第一次來東宮時扶桑就發現了,太子喜暗,喜靜,或許是受頭疾影響,隻有這樣的環境才能讓他不那麼心浮氣躁。此時此刻,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應該是一天之中太子最喜歡的時光罷?
前兩次太子都躺在美人榻上等著他,今次榻上卻是空的。
扶桑將目光投向暗室最深處的大床——不同於澹台訓知屋裡那張美輪美奐的拔步床,太子的床要簡樸得多,隻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平板床,但異常寬大,同時躺五六個人也不在話下。從屋頂垂下來的紗幔將大床籠罩其中,太子想必就在裡麵,難道他已睡下了?
扶桑躡足來到床邊,輕聲喚道:“殿下?”
“嗯。”太子低低地應了一聲。
“奴婢進來了。”扶桑伸手掀開紗幔,隻見太子躺在大床中央,身上蓋著被子,兩條手臂露在外麵。
這床實在寬廣,扶桑伸手都夠不著太子的身躰,正斟酌著怎麼讓他從頭東腳西調成頭南腳北,卻聽太子道:“到床上來。”
扶桑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