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車場等候的崔文林接通到電話後,神色微變,趕忙進館接人。
倪薇是被五六位工作人員齊齊包圍擁護出來的,經理、副經理,營業的管理層基本都在。
經過詢問查看,崔文林才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連忙寬慰兩聲倪薇,叫人處理下掐出的淤青,隨後再通向二樓。
倪薇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尤其是被一群人噓寒問暖,最終鑽進車廂裡,才勉強抵擋住這些人的關懷。
作為當事人,其實她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隻知道那個叫嚴陽博的人好像被上司誣陷當替罪羊開了,找她希望可以見到小叔叔,而後謝懷雋及時出現,維護了她,讓人將她帶走,單獨拎出嚴陽博留下談話。
雖然從始至終小叔叔都表現得沉穩冷靜,但不難從他稍慍的麵色裡看出,他隻是礙於教養和性格、以及一份希望聽到滿意答複的心情而沒有發作。
接下來的事已經和她沒有關係,可是一想到剛才的維護和擁抱,倪薇上下跳動的心臟始終無法平複。
她的麵頰滾燙得幾乎可以煎壞一鍋雞蛋了,不為驚嚇過度,而是某種不齒的幻想,她知道,這很不合時宜。
車廂裡的冷空氣開得十足,即便如此也難以讓她冷靜,但冷熱交織的情況下,很容易造成感冒。
可是,她好像也不在意。
甚至如果嚴重些,還能獲得意想不到的垂憐。
——還是彆了。
倪薇冷靜地舒口氣,躺在椅背上,沒規矩地摘掉鞋子,雙膝曲折踏著柔軟的真皮坐墊,用毛毯把自己裹住。
司機貼心地開了半邊窗戶讓她吹吹自然風。
倪薇望向窗外,視線逐漸失焦。思緒放空之時,她分神地想,自己好像可以稍微原諒他。
至少他看起來,還是很在意她的。
賭氣而不確切的問題得到答複,讓倪薇心底鬆了口氣。
君子論跡不論心,她隻是不由得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又沒做什麼,應該沒問題。
所有難題都找到借口,倪薇如釋重負,還有點累。
車裡的冷氣帶了些白噪音,車外又有樹木交疊的婆娑聲,倪薇漸漸有了夢周公的跡象。
而就在她即將闔眼時,另一邊的車門倏然敞開。
迷蒙的視線裡,坐在她身側的,赫然是穿戴齊整,恢複斯文的謝懷雋。
她的思緒稍稍繃緊成一根線,又難忍困意,隻能小聲哼哼的歪過去。
倆人之間其實有車扶手阻隔著,但倪薇無視得很徹底,頭直接偏斜到男人身上。
肩邊多了個毛絨絨的小腦瓜,謝懷雋沒避開,而是順勢輕輕攬抬起她歪扭的頭顱,略略低眉問:“很困?”
隔著單薄的毛毯,還有漏網之魚的手指貼著她的皮膚,倪薇稍微清醒了些,但麵對問話,隻能繼續假寐,輕輕發出單音。
謝懷雋無聲的歎了下,從後方拾起一隻靠枕,想幫她墊著。
倪薇不太情願,騰出手攬著他的胳膊,儼然一副徹底把他當抱枕的姿態。
謝懷雋默了默,看到她右手手腕的一抹淤青,放入掌心輕輕揉捏:“疼不疼。”
倪薇唇角輕輕牽起,仍舊緊閉雙眼,連她自己都沒發覺閉得有多死多假,仍然在裝睡,敷衍地回應:“……疼。”
謝懷雋隻是摩挲了一會兒就沒再繼續,他的手上帶了層薄薄的繭子,溫熱且寬大,很舒服,所以停下後鬆開手,倪薇有些不舍得。
“你再揉揉。”
“……”
“揉揉嘛……”
倪薇仰起頭,悶聲嘟囔。
她現在已經清醒很多了,卻還是沉浸在裝睡的劇本裡,半眯著眼看向男人。
謝懷雋是偏低下頭看她的,在她向上傾靠仰頭之後,湊得更近,更近。哪怕是逆光之下,也能用半闔的雙眼描摹出深邃的麵龐。
他的目光是那樣單一,單一到隻有她,灼燒她。
倪薇都想直接閉上雙眼了,隻可惜謝懷雋並未讓她如願,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清清淡淡的說:“好了,彆裝睡了,坐好。”
倪薇:“……”
她才不要。
耍賴的行徑她勢必貫徹到底,抱著臂彎的力度加重了幾分,渾然不顧西裝被攬皺。
謝懷雋沒硬性推開她,就任由她這麼抱著,心底輕輕歎口氣。
他胸腔的起伏,倪薇能明顯感知到,有些不爽:“你不會嫌我麻煩吧?”
謝懷雋麵色平靜如故。
不管怎麼耍賴撒潑,放到謝懷雋身上,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不會有任何效果。
明知道理,倪薇偏不服氣:“我今天很不開心,謝懷雋。”
這是倪薇頭一回指名道姓他,強烈的鼻音裡帶著幽怨,還有些委屈。
經曆剛才那一遭,謝懷雋終究不會對她有什麼脾氣,他會耐心問她為什麼生氣,但倪薇不肯說,他就隻靠猜的,且很快就猜中答案:“因為我不教你,所以你不開心,對不對。”
倪薇不說話。
沉默意味著默認,謝懷雋看得出她還在置氣,繼續道:“如果你是真心想學,我認為這裡的教練,應該比我專業得多。”
倪薇這次坦誠極了:“我不是真的想學,我就是想你教我。”
謝懷雋嗯了聲:“所以,你就當我誤會了。”
倪薇剛要說“不要”,謝懷雋忽地輕輕捧起她的麵頰,迫使她再度直視他的雙眼。
他已經拿出萬分的耐心,認真而平靜的和她講道理:“不論什麼時候,你都不能掛斷我的電話,倪薇。”
倪薇覺得很不公平,從他肩邊起身,篤定地駁回:“可是你也拒絕了我,憑什麼隻準州官放火不準平民點燈的,我今天打球又累又沒有成就感,一個人麵對另一個陌生人,換完衣服還被人攔著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都是因為你沒有貼心照顧好我,不肯教我練球,我最討厭彆人嫌我麻煩把我扔到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