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薇點點頭。
謝懷雋:“睡衣如果買不到,我有新的襯衣。”
倪薇稍頓。
買不到就買不到吧。
“卸妝水和身體乳……”她小聲提醒。
謝懷雋嗯了下,拿起手機提醒,轉而遞給她,說:“你和他說要什麼。”
倪薇抱著手機貼近耳邊,聽到了崔文林的聲音。
謝懷雋沒用過外賣之類的軟件,所以萬事都由崔文林辦妥。
這頭剛被電話薅起的崔助其實都快入睡半個鐘頭了,但接到頂頭上司的來電,又不得不打起百倍精神應對。
他當然不會親自去配送,而是默不作聲的點開某團外送,聽到倪薇怯生生的嗓音,他的語氣也跟著放軟:“還需要什麼?”
倪薇看眼謝懷雋,側過身掩著電話,小聲道:“睡衣不用買了,太麻煩了,我不想等到猴年馬月。卸妝水和身體乳要普普通通的就好,不過我不喜歡牛奶味的,一定要避開哦。”
崔文林說是,確認過一遍,下單後寫好備注。
電話掛斷,那杯安神的中藥茶也恰好放在隔熱墊上,聲響不大明顯。
以至於倪薇轉過身撞上男人深邃的雙眼時,本能地為自己的小心機而心虛。
倪薇將手機歸還,謝懷雋遞過放在桌旁,不鹹不淡地叮囑:“不算燙,但入口時稍微注意下。”
倪薇抱起那杯茶,輕輕吐息拂熱,小口小口地抿。
好苦,怎麼會這麼苦,還澀。
唇瓣離開杯沿,縈繞在舌尖的那點甘苦澀味仍然沒褪去,反而愈演愈烈地殘留於腔內。
換做從前,倪薇一定會半是犯難半是溫吞地擱置一旁,等茶涼偷摸倒掉,可是這杯茶是小叔叔大晚上泡給她的,不喝就不禮貌了。
但倪薇嫌苦的模樣不要太明顯,皺著的眉頭都快能夾死一隻蒼蠅了。
謝懷雋饒有興致地看了幾秒鐘,反手指骨輕叩桌麵:“我去趟書房。”
這是要給她偷偷倒掉的機會。
謝懷雋覺得沒必要強行要求倪薇全然喝下,一杯茶,泡來隻為她安心入睡,不為彆的,即使他隻泡了一小杯。
他剛要走,倪薇立馬放下茶杯,輕輕牽住他:“小叔叔,我的手機不見了。”
放在從前,手機若是丟了,倪薇肯定會炸,可她現在僅僅是有點緊張。
謝懷雋斂眉看她,嗯了下:“不會丟,在車上我會讓司機檢查下,丟球場也有人撿到歸還,不過不至於,你應該是帶在身上的。”
倪薇想了想,的確記得上車後是看過手機的,又說:“那你可不可以拿一件新的襯衣給我。”
這種請求說出口實在叫人害臊,倪薇盯著謝懷雋一秒鐘,很快又偏開視線。
謝懷雋似乎並未發現她的異樣,略略頷首:“我去找一件。”
不過會兒謝懷雋就拿來了件嶄新的襯衣,是偏淡粉的,難怪他沒穿過。
拿在手裡,摸著那舒適的料子,倪薇忽然好奇小叔叔究竟是秉持著什麼想法,才買來這件絕對壓箱底的襯衣。
但其實他穿在身上,也不會很浮誇吧,說不定還能年輕幾分。
倪薇悄悄在腦內想象了下那副畫麵,以免露餡,唇角抿平:“是顏色定製得不合心意嗎?”
謝懷雋知道她想打趣什麼,隻淡聲說:“有更好的選擇。”
衣帽間裡多的是不會被挑選上的衣物,而它們的存在,僅作為擺設,直到被更迭換新,也是一種用途。
這點倪薇也是清楚,畢竟她的不會登場備選可多了去。
倪薇已經把那杯苦得不行的茶喝完了,起身道:“那應該是特地留給我的,我喜歡粉色。”
謝懷雋麵色平淡,嗯了下,隻當倪薇是喜歡說些莫名其妙彰顯自我的話。
拿到新襯衣,倪薇立馬去浴室放熱水,即使謝懷雋提醒她外送還沒到。
“你放門口就好,我一會兒自己去拿!”
將襯衣架在杆子上的倪薇是這麼說,她仔細端詳這件襯衣,有幾粒紐扣、縫合處是什麼樣的、邊邊角角的柔軟,她目光所及之處,手指都觸碰過。
如果這是在裁縫店,過路透窗望見的人,一定會覺得她是個精細入微的手藝人。
浴缸的池水放了半滿,倪薇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泡澡,熱騰騰的水流外溢,氤氳霧氣的平麵上,隻有濕潤的毛巾可以和她作伴。
沒有手機實在無聊,可是這種放空大腦安安穩穩泡澡的感覺,好像也不賴,尤其是心有期待。
真是奇怪,她居然會因為期待穿一件襯衫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就好像一些小朋友每逢春節,強忍困意也要等到零點穿上大紅新衣一樣。倪薇從小到大都會有漂亮的、嶄新的衣服穿,這種極易被滿足的心理,在她身上實在難得。
也許,這種“穿男人襯衣”的禁忌與成長感,就是會這麼讓人著迷,可是這個“男人”是小叔叔。
倪薇思緒呆滯了一秒鐘,在浴室裡低低小聲地嚎叫下,把下巴埋進水中,咕嚕咕嚕冒泡。
謝懷雋聽到倪薇說的話,但並沒有聽見她難以自持的鬼哭狼嚎,臥室門是虛掩著的,他沒推開,隻把外送袋往門縫裡帶一帶:“倪薇,東西在門口,自己拿。”
幾秒過後,倪薇“欸”了一聲。
謝懷雋按了按太陽穴,看眼腕表。
快兩點了。
樓下的燈,走廊的燈始終不滅,謝懷雋在廚房餐廳、以及倪薇臥室門口,隻要她會涉足的地方,都一一寫下紙條,防止她沒手機而驚慌失措不知道做什麼。
做完這些準備工作,謝懷雋才折返二樓。
樓梯必然途經倪薇的臥室,那袋外送袋被倪薇稍稍往裡拉了拉,門也跟著往後帶。
她隻裹了一條浴巾,渾身都濕漉漉的,發絲一縷縷如樹根般蟠紮在她纖薄的背脊上,濕漉而光潔。
聽見男人的腳步聲時,倪薇頓了頓,抬頭看去。
恰巧撞入那道極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