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結課後第一次摸底考試如約而至,整個年級從上到下都進入緊迫的氛圍裡,賀厘也不例外。
周五下午四點準時結束最後一門考試,直接放學。
賀厘在教務處交完卷子出來,回辦公室的路上在心裡躊躇考量了幾番,還是決定在周末就近解決掉欠付嶼的人情。
一來是欠的越久越難還清,二來是則因為後麵開始總複習,在寒假之前她可能再抽不出空。
[這兩天你有時間嗎?有空的話請你吃頓飯,之前幾次麻煩了。]
[地點和時間你定或者我定都可以。]
聊天框頂端顯示正在輸入中。
賀厘等了幾分鐘,消息也沒發過來。
她心裡冒出來一種預感,這頓飯可能不會很順利。
果然,對麵的消息姍姍來來遲。
[抱歉,這周出差了,人不在市內。]
賀厘鬆開剛才蹙起的眉頭,微不可查歎了一口氣,又回了幾句客套話,表示理解,把手機塞進包裡,才往回走。
從學校裡麵往外走的路上都是初三的學生和老師,人不算少。
但學校門口花壇邊一道高挺的身影還是引人注目,一身黑色西裝與出入的學生老師和家長格格不入,低頭正在看手機,時不時抬眼往學校門口看去,一副在等人的樣子。
賀厘步子頓住,雖然時間帶來了變化,但她還是能精準無誤地認出來那個人。
徐林。
從對方主動過來加好友那天這個名字重新進入她的記憶裡,前段時間那天晚上那通電話……
一幀一幀的畫麵在賀厘腦海裡浮現,最後定格在男生坐在座位上笑著跟身邊的人說“她跟人在外麵開房”的畫麵上。
她高中同學。
對方站的位置很巧妙,她出校門肯定要近距離短暫經過對方身旁。
就當碰到了個陌生人,正常走過去,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賀厘在心裡說服自己。
等真正快要走近的時候,賀厘又猛地頓住自己的步子。
那張帶著惡意嘲笑和譏諷的臉逐漸和前麵低著頭看手機略微重合的臉重疊起來。
賀厘如墜冰窟,四肢僵硬,一時間居然邁不出一步。她的腳像忽然被人用釘子釘住,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明明剛才下樓時還沒覺得天氣有這麼冷。身上的衣物像突然短暫地失去了避寒能力,冷風順著衣服縫隙吹過她的皮膚。
她的手冰冷一片,指尖僵硬,一直蔓延到胳膊。
賀厘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想象中的那麼從容不迫,幾乎是匆忙間混在人群裡離開了校門口。
從徐林旁邊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校門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都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裡。
賀厘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急促劇烈,讓人窒息。原本好好的心臟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抓住,迫切的想從原本的位置跳出來。
一種強烈的想要乾嘔的衝動從胃裡泛上來。
等稍微走遠了一點,賀厘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男人還低著頭在看手機。
剛才那種劇烈的不安情緒稍微緩和了一點,賀厘慢半拍地覺得自己剛才簡直糟糕至極。
這時候本來在低頭看手機的人忽然抬眼四處張望了一下。
賀厘下意識將臉埋進圍巾裡,湧起的強烈恐慌感讓她背過身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
同舟市的第一場雪下的很小,絨毛般細密,雪落在地上變成水痕消失不見。落在臉上帶來微微涼意。
賀厘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算不算落荒而逃。
想起來剛才在學校門口掃到的那個身影,哪怕是剛洗完熱水澡從浴室出來,賀厘仍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打著冷顫。
把空調溫度調高,賀厘哆哆嗦嗦地將自己從上到下全都捂進被子裡。
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又過了一會賀厘準備翻身的時候無意識摸了一把臉,才發現全是眼淚。
她在心裡唾棄自己。
不就是個徐林嗎?
都這麼久過去了,都畢業這麼多年了,還搞得這麼沒出息乾什麼?
她現在在學校裡麵是受學生和家長喜歡的老師,又不是當時那個孤立無援、遇到事情手足無措的學生。
為什麼要害怕他?他難道還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帶著一群人孤立她?
賀厘把臉埋進枕頭裡,很快枕頭上的布料被暈濕了一大片。她有些喘不上來氣,咬著牙,心裡波濤洶湧。
她明明都換了個城市生活,為什麼這麼大的世界,都畢業這麼久還能撞上?
臥室除了掛鐘的聲音一片寂靜。
外麵的雪下的更大了,鋪開一片白皚皚的場麵,與流動的銀白色月光交融在一起。
賀厘半個身子蜷縮著躺在床上,胃裡一抽一抽的疼。濕漉漉的眼淚沾在她的睫毛上。像墜著晶瑩剔透的鑽石。
那些被刻意不去想起的記憶重新占據她的腦海。
“茸茸——”
“你先彆喊了她往這邊看了!”
“想起來她那麼茫然的表情我都要笑死”
“她真的跟隔壁學校男生出去開房?”
“我聽說的是她在外麵出去賣……”
“啊上次她跟我打招呼我還覺得她人不錯,居然那麼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