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鄧布利多今晚並沒有出現在晚餐席上，但是此時距離他和Harriet約定的見麵時間隻有兩個小時了。他既然沒有派任何一個人來更改會麵的時間，那就證明校長在這個時間段會回到學校。而Harriet也是用這番邏輯試圖說服校長辦公室門前的兩隻石獸，它們不情不願地讓開了，或許也因為Harriet在說服它們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根魔杖。

Harriet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了旋轉樓梯，隻在門上重重地敲了兩下就忍不住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她起先以為門沒有鎖住就意味著鄧布利多一定在辦公室裡，但是迎接她的除了都在沉睡之中的曆代校長肖像，精神抖擻的福克斯，以及破爛的分院帽，就沒有彆人了。

她有些失落地在桌子麵前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但是幾秒以後，她內心的焦躁迫使她站了起來，繞著辦公室一圈圈地踱步。她從來沒有這麼渴望見到鄧布利多校長。她知道Hermes會怎麼說，“鄧布利多校長那時候還年輕，”Hermes總是那麼冷靜，而且從不為他根據他那套強大的邏輯推理出的答案而感到驚訝，“就連格林德沃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毛頭！”

是啊，Harriet咬著下唇，手緊緊地捏在一塊。可我也不過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孩子，至少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會被一個有著邪惡理念的同齡人所蠱惑——

就在這時，眼角處一塊閃爍的銀斑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從放在鄧布利多辦公室的爐火旁的一個架子上的冥想盆發出來的，Harriet愣愣地看著它幾分鐘，在這緩慢的時間中，她似乎放任自己的大腦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做出了種種的猜測，卻向她自己隱瞞了整個過程，最終，她艱難地邁動了腳步，慢慢地向它走去，直到停在它跟前。冥想盆裡銀白色的物質正在旋轉，減退，時而化成縹緲的雨霧，時而變成堅實的白土。我會在這裡看到鄧布利多的過去嗎，Harriet恍惚地心想著，她掏出了魔杖，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冥想盆裡的物質，但是沒等她看清楚上麵浮現了怎樣的景象，她就聽見小天狼星的祖父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嚇得她差點把魔杖丟進一旁的爐火裡。

“要我說，鄧布利多校長沒把冥想盆收好，真是一個錯誤。”

她回過頭，菲尼亞斯·布萊克在他的畫框裡伸了一個懶腰，那雙機敏的黑眼睛富有深意地看著她，“不管是多麼信任的學生，也都會做出一點刺探彆人隱私的齷齪事情來。”

“我沒有想要——”

“想要看看裡麵都隱藏了些什麼？”菲尼亞斯·布萊克尖銳地說道，“哼，這也不是你第一次試圖在裡麵找到些什麼了，不是嗎？但你可要失望了，自從斯內普把它送回來以後，鄧布利多校長就沒再使用過它了。”

“斯內普？”Harriet輕聲重複道，記起了她最後一次上大腦封閉術課時的情景。

“是啊，斯內普氣衝衝地端著那個盆突然出現在了爐火當中——沒有禮貌，如果你要問我的意見的話——還跟等鄧布利多校長大吵了一架……慢著……”菲尼亞斯·布萊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Harriet，“原來他們爭吵的那個小女孩就是你嗎？噢，我當時一直無聊地打哈欠，都沒聽進去多少……”

Harriet沒有再繼續聽菲尼亞斯·布萊克的絮叨，而是轉身看向冥想盆。她清晰地記得斯內普在把與莉莉有關的記憶放回腦海中以後，還將一縷記憶特彆取了出來，儲存在冥想盆裡。它還會在那兒嗎？Harriet屏息心想，或許斯內普那一天太過於憤怒，而將這件事情遺忘了呢？她再次用魔杖攪了攪冥想盆裡的物質，果不其然，年輕時斯內普出現在了一團霧氣之中，但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巧笑倩兮的紅發女孩，莉莉·伊萬斯，她的母親，他們手上抱著課本，正在邊走邊說話。

Harriet貪婪地將臉湊近了冥想盆的表麵，她從來沒見過他人記憶中的莉莉，作為一個那樣鮮活的，會微笑，會說話，會動的存在，她越湊越近，想要看清那張年輕的臉上的一切，莉莉看上去絕不會超過十五歲，而這時的她還不知道六年以後，就會死在自己一歲的孩子的身旁……

辦公室的地板傾斜過來，天花板仿佛一瞬間到了腳下，Harriet在一片冰冷與黑暗中快速墜落著，直到——她突然落在了自己的母親身旁。

“——我還是認為最後一道題還是該寫上應用的例子。”她聽見莉莉清脆地對斯內普如此說道，聽上去就像是一個略為成熟一點的自己的聲音，“隻寫上兩道咒語的話未免太敷衍了。”

“我把我能想到的所有有關的內容都寫了上去。”斯內普淡淡地回答，他的半張臉都埋在了黑魔法防禦術的課本當中，他的聲音比起如今顯得年輕了不少，“這畢竟是O.W.Ls，小心一點也不為過。”

這麼說，Harriet的心不由得一陣悸動，她仰起頭看著與自己在同樣年齡但比自己稍高的母親，在這段記憶裡，斯內普與莉莉都是十五歲的年紀。這會的斯內普並不是很高，僅僅比莉莉高出半個腦袋，看上去也不強壯，但勝在筋骨結實，隻是臉色蒼白，與他身邊走過的許多男生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另一邊，不同於以往的照片，複活的幽靈，還有鏡子裡的幻象，Harriet第一次能在有著一頭垂到肩膀上的美麗紅發的莉莉身上看到與自己的相似之處，像是在注視著一麵略微走樣的鏡子裡的景象一般，隻是少了許多疲倦，許多哀傷，許多痛苦。

Harriet想去看看這個時期的她的父親與小天狼星，卻又不舍得離開莉莉與斯內普，她跟在他們身後一路離開了城堡，沿著場地上青蔥的綠色一路向下，直到來到湖邊那顆山毛樺樹的陰影下，他們才卸下書包，在草地上愜意的坐下，結束了相互商討□□的對話。

“天氣真好，西弗。”莉莉眺望著不遠處湖邊一群正在嬉戲的女孩，輕聲說，“也許我們也該出去玩玩。”

“我就不去了。”斯內普陰鬱地說道，抬眼看了一下同樣的方向，從書包裡抽出一本破破爛爛的課本，“你的那些朋友不會高興看到我和你一起出現的。”

“你在說什麼啊，西弗——”

“難道不是這樣嗎？”斯內普把臉藏在灌木叢的陰影裡，惡毒地回答，“她們都認為我是一個醜陋，油膩，古怪又邋遢的男生，根本配不上所謂的格蘭芬多之光，莉莉·伊萬斯——”

“彆胡說了。”莉莉跳了起來，有些氣憤地看著不願意與她對視的斯內普，“她們不喜歡你是因為你的那群朋友對其他學生做出的殘忍的事情，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跟那些人做朋友，你知道穆爾塞伯和埃弗裡上星期做了什麼嗎？”

“那隻是一個稍微有一些過分的玩笑。”斯內普扭過頭，他的神色有些痛苦，但他就是不願意回頭去看莉莉那雙大而認真的翡翠色眼睛，“更何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為了融入你所謂的那一幫好友，你不也做出了不少滑稽的努力嗎？我們都隻是想被彆人接受而已，莉莉。要說起來，你的那些朋友還更加荒唐，僅僅因為你的頭發和長相，就在背後嚼舌根。”

“但她們不會把麻瓜出身的巫師綁起來——”

“她們做的事情是同樣惡劣的。”斯內普這下終於轉過身來了，他看向湖邊那群女孩子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怨恨，“頭發，長相，成績，這些所謂的嫉妒隻是表麵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們歧視你這個麻瓜出身的女巫，認為你一無是處，認為你是一個——”

斯內普不說話了，他又低下頭去，胡亂翻著手裡的課本，Harriet隻來得及看到封麵，《高級魔藥製作》。

“至少她們現在是我的朋友了。”莉莉平靜地說道，她的頭高高地昂起來，帶有一種不容許斯內普繼續說出侵犯她自尊的傲氣。

“也許吧。”斯內普哼了一聲，“那並不代表她們就會接受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莉莉堅定地說道，“這一點不會因為她們在背後說了你幾句壞話就改變。雖然我必須說，西弗，如果你繼續跟那群將來想要成為食死徒的人混在一起，我就很難繼續維持和你的友誼了。”

“你拒絕了他們的邀請，至少我的朋友們有試圖接納你，哪怕你是——你是——麻瓜出身的——”斯內普的臉漲紅了，看得出來，要說出他接下來試圖說出的話，簡直比讓他和小天狼星互稱兄弟還要困難，“我們在不同的學院裡，莉莉，你上次聽說一個斯萊特林和一個格蘭芬多維持友誼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在努力為我們之間的未來創造更多的共同點，但是你拒絕了——”

“我們的未來？”莉莉重複了一遍這段話，斯內普的雙手瞬間緊縮起來，在袍子下顫抖不已，好在莉莉似乎沒想在字眼上耗費什麼時間，她迅速地轉變了話題，“我拒絕他們因為那是正確的事情，西弗，如果你有好好了解那些人所吹捧的理念的話——”

“我當然有，他們在試圖建立一個更好的世界，莉莉，一個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更好的世界——”

“我不這樣覺得，西弗，在我看來，你的朋友們想要達到的目的裡根本沒有——你們是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麻瓜出身的巫師的立足之地。”

這句話之後，斯內普和莉莉之間陷入了難堪的沉默，斯內普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課本，莉莉坐在一旁，一隻手拂著長袍，另一隻手支撐著自己，安靜地看著斯內普。Harriet能感受得出，此時的莉莉與斯內普正處在一個仿佛是十字路口一般的境地，兩個人都想要把對方往自己想走的方向拽，兩個人都不願意放開彼此的手。她坐在這兩個人對麵，默默地打量著他們。斯內普為什麼要把這一段記憶單獨從他的腦海裡剝離出來呢？她思索著，這段記憶一定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否則它不會這樣特殊。或許，她腦子裡突然劃過了一個想法，這是他們共同站在那個注定有一個人要離開的十字路口的最後一天。

“我把活地獄藥劑的配方改變了一下，”斯內普突然開口了，打破了那令人尷尬的靜默，他把自己手上那本破破爛爛的課本遞了過去，Harriet瞥到裡麵寫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你要看看嗎？”

莉莉微微點了點頭，“我可以先抄下來，等有時間了再好好研究。”她說著，從書包裡抽出了一本Harriet十分眼熟的筆記本，那一瞬間，Harriet發出了一聲誰也聽不到的驚呼，她震驚地看著莉莉翻開那本封皮上印著一朵百合花的本子，開始用娟秀的筆跡在上麵抄寫著斯內普在課本上做的筆記。

斯內普瞧了一眼那本本子，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你喜歡我送你的筆記本嗎？”

“你每年送給我的時候都會問這個問題，”莉莉頭也不抬地說，但這句話讓斯內普的臉頰染上了一點淡淡的粉色，“我都開始懷疑你是故意的，隻為了聽到那個答案，不過我不介意再說一遍，喜歡，西弗，我很喜歡。”

“你快用完了，”斯內普輕聲說，Harriet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麼柔和的語氣跟任何人說話，“我該給你買新的了。”

Harriet想起了自己在二年級的時候收到的那三本和她母親現在手上拿著的筆記本如出一轍的聖誕禮物，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儘管記憶中的人物根本聽不見她發出的小聲尖叫。難道說，她心想，那就是斯內普沒能送給她母親的最後三本筆記本嗎？那也就是說，她這些年來收到的那些匿名的禮物，那些每一件都與百合有關的禮物，實際上都是當年斯內普沒能親手送出去的遺憾嗎？

“你看，我就不明白瑪麗·麥克唐納她們為什麼看不到你這麼溫柔的一麵。”莉莉笑了起來，一邊抄一邊搖頭說著，另一邊的Harriet臉都綠了，她雙頰抽搐著看向斯內普。溫柔？她的內心難以置信地呐喊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