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老天的份上,Hermes,我們才考完O.W.Ls考試。”Rona誇張地抱怨道,她身旁的Harriet放慢了腳步,“我可能去不了了,”她慢吞吞地說道,“我想回去收拾行李。”
Rona驚訝地看著她,“那也用不了一下午的時間吧?”
關於這一點,Harriet早就想好了借口,“我今年不會回去德思禮家,”她說,“所以我想預先挑選出一些用不上的,可以給達力帶走的東西,你知道的,好讓他不那麼想念魔法世界。”
Hermes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那就晚飯時見了。”
Harriet轉身離開時手心都是汗,要不是因為多半正在腦子裡複盤O.W.Ls考試的內容,Hermes準能看出來她是在撒謊。當她向有求必應屋走去的時候,禁不住回想自己人生中有哪個時刻能像現在這般緊張——至少前往密室時沒有,麵對攝魂怪時沒有,參加魔法部大戰時更沒有。站在傻巴拿巴掛毯正對麵的那堵空白的牆前時,她甚至平生第一次思索起了臨陣脫逃的可能性。
“你來了啊。”
德拉科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她背後響起,嚇了Harriet一大跳。“嗯,是啊。”她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沒有抬起頭看他,隻從眼角的餘光瞧見了他的校服衣擺。
“我們快進去吧。”德拉科催促了一句,“最後一天還進行D.A.訓練——我倒不是抱怨,但這也太容易引人注目了。雖然烏姆裡奇被我們趕走了,但不代表此刻學校就沒有監視著我們的勢力了,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沒有接德拉科的話,Harriet在牆前來回走了三次,專心致誌地想著自己需要的場景。經過這麼長時間對有求必應屋的使用,D.A.成員都基本掌握了有求必應屋的法則——其中一條就是要清晰,明確地向它索求,不留任何漏洞。納威對這個最為擅長,但Harriet知道他跟德拉科已經成為了朋友,德拉科能成功混進魔法部作戰分隊,說不定就有他的功勞,因此不敢向他討教。
把憑空出現的門推開一條縫,Harriet在心中祈禱著自己的想法能夠被有求必應屋所滿足,同時控製著聲音中的顫抖,“進來吧。”她招呼著,側身示意德拉科走在自己前麵。
他沒有懷疑,因為一切都是按照以往D.A.進行訓練時的流程來走的,Harriet告訴了所有成員,提出在考試結束後的那天下午來最後一場訓練,隻是在最後一刻,她讓家養小精靈通知大家——唯獨除了德拉科——訓練被取消了。
門在Harriet身後關上,德拉科的腳步在她身前停住了,此刻他們站在海德公園33號的屋頂上,眼前的每一寸欄杆都被纏繞上了有小精靈繞著飛行,閃閃發光的魔法燈帶;圓月自天花板上升起,帶著冉冉遍布的璀璨星光,銀河下懸掛著一道綠底銀字的橫幅,寫著“祝德拉科·馬爾福先生,生日快樂!”下麵還繡著斯萊特林的學院標誌,周圍儘是漂浮的氣球與彩帶;屋頂濕冷的水泥地上被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色長絨地毯,正中央則擺放著一張可愛的小圓桌,鋪著垂墜到地上的墨綠色桌布,上麵擺放著的全都是德拉科愛吃的食物,環繞著一個霍格沃茨形狀的生日蛋糕,焰火在塔樓尖頂上跳躍,充當了蠟燭,而一側的魁地奇球場上,有兩個施了魔法的騎著掃帚的小人,在來回嗖嗖地飛行,這都是多比提前進入有求必應屋裡擺設好的;屋頂角落裡放著一架豎琴,正自動撥弦彈奏,在它麵前,有一小堆包裝精美的禮品,正等待著被主人拆開。Harriet等了又等,但站在她麵前的德拉科始終沒有開口,似乎他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原地,無法消化自己看見的一切。
“生日快樂,德拉科。”
Harriet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們正在抓緊一切空餘的時間為能去魔法部作戰而辛苦訓練,隻是草草地在D.A.訓練途中為你慶祝了一下。但我答應了你,今年會為你辦一個,就在這裡,在有求必應屋,像聖誕宴會那時一樣,把整個屋子都裝飾一新,到處掛上氣球和彩帶,多比會為你做上一桌的大餐——而這就是了,有一點點遲,但——”
“我很喜歡。”
她聽見德拉科的聲音輕柔地傳來。
“謝謝你還記得這個承諾。”
他向前走去,走得很慢,手指輕柔拂過所有被精心裝飾過的角落,甚至會低頭細細查看Harriet是如何將象征著斯萊特林的墨綠帶銀邊綢帶巧妙地纏在燈帶上的,仿佛是要將眼前的每一幀都烙印在記憶深處。當他彎腰端詳著蛋糕的時候,Harriet瞧見他笑了,他輕輕用手碰了碰兩個飛舞的騎掃帚小人中穿綠色袍子的那個,使得它歪歪斜斜地落在了另一個人身後,“應該這樣才對,”他說,“你總是飛得比我快,比我好得多。我從來沒贏過跟你打的任何一場比賽。”
Harriet有一點得意,但按捺住了沒有展露,“許個願望吧。”
德拉科直起身,終於扭過頭來,這是自從他走進房間後Harriet第一次與他對視,在星月的微芒下,他的雙眼就像鍍了一層水光一般,像兩顆藏在星雲下的小星星,不明亮卻堅定,“我的願望僅靠吹滅這些焰火是無法實現的,”他平靜地陳述著這個事實,“要想實現它,要付出我所知的一切代價。但如果,這能為實現它增添哪怕多一分可能性的話……”
他轉過身去,Harriet從未見過他如此虔誠肅穆的模樣,就像在教堂祈禱的麻瓜一般,他不自覺地雙手合十,指尖頂著唇邊,嘴巴不出聲地微微翕動著。他的願望似乎很長,又亦或是他重複說了許多遍,等了許久才抬頭來,逐一吹滅塔樓上燃燒的火苗。
Harriet沒有問他的願望是什麼,但她大約猜得到,既然德拉科是那麼形容的,想必他許願的必然是自己父母的平安,抑或再連帶附上伏地魔的垮台。
“想現在就切蛋糕嗎?”
“生日不應該還有禮物嗎?”德拉科說,他四周張望了一番,打量了幾眼那仍在彈奏的豎琴,突然輕笑了一聲,“你應該在一年級時就學會這個魔法,”他在虛空中比劃著撥動琴弦,“這樣我們也不必在三頭犬前分享同一根笛子。”
Harriet一愣,記憶中似乎是有這麼回事,然而一年級時的她那時隻想著怎麼趕緊通過活板門,何曾思考過自己是不是跟一個斯萊特林男孩共享了同一根笛子的瑣事。她臉禁不住紅了,“你看,禮物在那裡,”為了轉移話題,她趕忙指著地上,說道,“有你的母親送來的,有多比送來的,有幾家你家以前經常光顧的商店送來的小禮品,還有一個是納威送的。”
“沒有你的?”德拉科的聲音聽不出是否失望了。
“我的在這裡。”Harriet伸手從袍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她原本想等德拉科拆完所有的禮物再給他,留到最後壓軸,此刻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遞了過去。
德拉科輕輕點了點盒子,包裝便完好無損地脫落了下來,他仔仔細細地將Harriet用的鍛紙和綢帶都疊好,放進了口袋之中,仿佛那也是值得精心保存的一部分,打開了天鵝絨盒子,躺在裡麵的赫然是一枚手表,Harriet聽見他輕輕地驚呼了一聲。
“這是……”
“這是你曾經的那塊手表,是的。”Harriet說,想起二年級時德拉科曾洋洋得意地炫耀這塊手表的昂貴之處時的情形,恐怕他那時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淪落到需要變賣它的境地,“我知道你非常喜歡這塊手表,因此我這幾個月來一直拜托蒙頓格斯幫我在賣家中留意打聽。這塊手表的新主人並不愛惜它,任由它在一場魔法爆炸中被損毀了,但我讓蒙頓格斯想辦法幫我找魔法鐘表匠修複了,”實際上,修複這塊手表用掉的錢,都能重新再買三塊新的了,“然後,我還——”
她頓住了,因為她看見德拉科已經將手表拿了起來,指尖摩挲著表盤的底部,在那兒,Harriet親自用魔法銘刻上了兩行小字,單看表麵是看不出的,唯有細細搜尋才能摸到。
“And I, You.”(我也同樣)
“D & H”
這是時隔一整年的回應,也是她最終絞儘腦汁想出的坦誠自己感情的方式——
你對我來說,亦是我眼中的珍寶。
她不知道德拉科能否讀懂,甚至能否想起一年前他送她禮物時在上麵留下的小字。但是,假設他能明白,假設他仍然記得——此刻德拉科仍舊低頭不語,而Harriet隻覺得自己的心臟隨時有可能自胸腔爆炸——對Harriet來說就已經足夠,她不會再奢求更多,他們之間也無法奢求更多。
她害怕看見德拉科對這句話的會作出的反應,卻又忍不住不去看他。他緊抓著手表的蒼白手指,垂落在鼻尖的淡金色發絲,從耳際延伸到下巴的堅毅線條,流淌進衣領的的青色血管。他比她高上不少,儼然已是一個男人的模樣了,曾經被他無比珍視的手表在德拉科的手中顯得那麼小,那是給孩子準備的禮物,不是一個即將成年的男子。Harriet突然有些後悔。
“如果我冒昧了——”她聽見自己突兀地喊出了一句,生硬而且冰冷。這不是她想說的原話,可她的自尊心無法容許她繼續等待下去,這持久而停滯的沉默與拒絕無異,然而沒有言語的回絕比有實質的話語更加傷人。也許他早已放棄了這段感情,也許他早就不再需要昔日的虛榮,也許這刻字,這禮物,對如今的他來說都是負擔。畢竟,一年前她生日時德拉科就說過,他將會是,也隻會是,與她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直到終點來臨的那一天——她的終點來臨的那一天。
但無論如何,她說了,她表明了自己對德拉科的感情,自始至終,不曾變過。
至少就這一點而言,她並不後悔。
可她的話被打斷了,倏然之間,她已經被拉入了一個散發著鼠尾草與雪鬆清香的懷抱中,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肩胛骨,她的胸膛貼著他的胸膛,滾燙的體溫燒灼著她的耳尖,如同密集鼓點般的心跳聲在她耳邊喧囂,然而這一幕是如此熟悉,仿佛她曾經在一個遙遠的夢中見過,她的雙手自然地環抱住了德拉科瘦削的脊背,感受到德拉科的胳膊那麼緊,那麼有力地摟抱著她,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裡。
“德拉科……”她輕聲喚了一句,“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聞言,德拉科微微鬆開了雙手,卻仍然不願放開她,“Harriet……”他的聲音猶如一句歎息,低啞得近不可聞,“我的……”
“嗯?”她因為沒有聽清德拉科的話而抬起頭,卻正好撞入他的視線中,這一秒,像極了兩年前她和德拉科躺在睡袋裡麵對麵凝視著彼此的那個場景,像極了他們救走小天狼星那一夜躲在帷幕後的那個時刻,像極了四年級時的一次,她被德拉科緊抓著肩膀——不,那一次從來沒真正發生過,那隻是她的夢。隻是每一次,她都以為德拉科要——
要親吻她。
直到德拉科微涼的雙唇即將吻上的前一刻,這四個字才終於竭儘全力地從她沼澤般的腦海中掙脫出來,大聲向她昭告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實。從頭到腳,她的每一個細胞都戰栗著,顫抖著,她仿佛從許久以前就在期待這一刻,卻又仿佛從很久以前就在恐懼這一刻的到來,她少得可憐的從佩妮姨媽追著看的那些八點檔電視劇中學到的經驗告訴她這一刻她應該閉上雙眼,但她無法控製自己地注視著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從未有哪一刹那,她能像此刻這般清晰地從他的眼神中瞧見他對自己的感情。然而,德拉科突然停住了。
距離彼此的嘴唇隻有不到不到一張紙的距離,他卻在此刻停住了。似乎要動用全身的力氣才能在此刻克製住自己,Harriet從德拉科的雙眼中讀出了他的意思。理智在最後一刻切入,製止了一切因為愛意而難以抑製的衝動。所有沉重的責任,所有難以跨越的阻礙,在此刻又回到了他們中間。我們真的能跨越這一切嗎?她知道德拉科也在她眼中尋找著答案,你真的不會後悔嗎,Harriet?
她雙手上移,緊緊抱住了德拉科的肩膀,然後吻了上去。
沒有大難不死的女孩,沒有Harriet·Potter,沒有馬爾福家的男孩,沒有德拉科·馬爾福,沒有需要拯救的巫師界,沒有等待打敗的黑魔頭,整個世界都不複存在,隻有這綿長而永恒的一刻。天旋地轉間,鼻息交融間,Harriet不知道自己何時閉上了眼睛,一顆眼淚迅速滑落,隨即消逝在唇齒中。一隻手撫上她的發絲,手指陷入黑色的柔軟,叩開了閉鎖的城門,她抓緊了德拉科的袍子,但那隻讓一切愈發深入。她不需要呼吸,不需要思考,不需要了斷,不需要坦誠,她隻需要他,他也隻需要她,剩餘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在確認彼此的存在,她大膽地探索,而他亦有力地回應。
你還在這裡,我會一直在這裡;你還愛著我,我會一直愛著你。
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