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開場,”凱特·摩絲指了一下窗外一樓舞台上已經安好的架子鼓,看上去,她的心情似乎並不太美妙。她懶洋洋地問道:“上周我親自邀請你,可你怎麼不來我的派對?”
“上周一是我的生日,”凱瑟琳告訴她,“我把我的妹妹從倫敦接來洛杉磯,玩了一整周,所以沒來找你。”
凱瑟琳沒有完全說實話。因為安妮其實隻來了兩天,就被貝克爾先生接去紐約探望瑪麗婭了。剩下的幾天,不幸被傑奎琳言中:盧卡斯一發現她回到了洛杉磯就來找她(隻有上帝知道他怎麼發現的),聲稱要送她生日禮物——托比上次轉交給她的萊昂納多的禮物,至今還躺在床底吃灰,沒有被拆開,這次凱瑟琳更不可能收下。
為了避免再被盧卡斯糾纏,她現在甚至暫時借住在傑奎琳的家裡。像凱特舉辦的這種也許萊昂納多他們會去的派對,她現在當然是避之不及的。
凱特的臉色緩和了下來——她家裡也有個小妹妹。
半晌後,她望了望遠處和貝斯手聊得火熱的約翰尼·德普,臉側回凱瑟琳的一方後才神情低落地含蓄道來目的:“其實,我就是想問問……薇諾娜。我聽說,你前不久和她拍過戲。”
這樣的凱特實在太少見。凱瑟琳和她打交道的大部分時候,她都是冷豔矜持的,總是一副高傲的冷淡表情,但在麵對約翰尼時,又化作熱烈純粹的愛戀之色——也難怪約翰尼在薇諾娜之後仍會為她著迷,連凱瑟琳偶爾都會為她的反差而感到心動。但現在這個有些失魂落魄、患得患失的她,卻是凱瑟琳從未見過的。
凱特拿著打火機,心煩意亂地摁了數次才點燃手中的香煙,但仍然淑女地避開凱瑟琳才吐出一個煙圈後(凱瑟琳發誓,這是認識凱特的數年以來第一次受到她如此客氣的對待),她鬱鬱寡歡地繼續講著,看上去是已經喝過不少才真情流露:“報紙上都說,我和薇諾娜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約翰尼和我隻是肉.體關係,而他們才是一對最相配的靈魂伴侶,他總有一天會回到她身邊,連約翰尼的好友蒂姆·伯頓都這麼說——”
凱瑟琳摁住她的胳膊,截斷了她未儘的話。
“在我們這一行,為這些無聊小報感到煩惱隻會讓你越來越疑神疑鬼。找個時間——好吧,得是一個你們倆都清醒的時間,直接把你的痛苦告訴約翰尼。他朋友的看法怎麼能代表他呢?”她直白地說,心裡不由得吐槽了一番蒂姆的多管閒事。
但凱特仿佛沒聽見一樣。她神色有些淒楚,摸著自己的右上臂,又看了約翰尼的右臂一眼後,喃喃地說:“上周我們吵架,約翰尼發起火來把整個酒店房間都砸爛了,後來我也開始砸時他就來攔著我,怕我受傷……我想,他的確是愛我的。但有時候我也會想,他為什麼隻改變那個紋身的字母,而不是整個洗掉?”
這樣的場景實在有些讓人不忍,而且尷尬……但凱特已經和她說到這個份上,她又能怎麼辦呢?
凱瑟琳想了想,乾脆附耳對凱特說了幾句,不顧她瞪大的雙眼,站起身穿過或坐或站的一幫樂隊裡的男人,直直地走到約翰尼的背後,輕拍了拍他的手臂——正好拍在他T恤袖子沒能遮住的“wino forever”紋身上。
“凱瑟琳?”這個氣質獨特的英俊男人大概本以為是凱特在拍他,笑著轉過來後,發現是她時表情略帶驚異,發出疑惑的尾音。凱瑟琳聞到了他身上的煙草香氣,同時注意到他的手背好像有點燙傷——大概是喝到醉醺醺的時候,沒注意到被雪茄煙蹭上了。
“上周是我的生日,我能有幸在演出開場前就聽你彈奏一首嗎?”凱瑟琳指了指遠處呆呆盯著他們倆的凱特,笑容燦爛,“隻有凱特和我兩個聽眾。”
“當然可以。”熱情的約翰尼並無異議,他隨意將雪茄摁滅,輕快地起身,從沙發上抱起他的吉他便和凱瑟琳回到凱特身邊。
“想聽什麼?”約翰尼問了凱瑟琳之後轉向凱特,俯下身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吻(“親愛的,你還好嗎?你的臉色看上去有點差”),帶著她們去旁邊的空間坐下後,把吉他放在他的大腿上。
“隻要是齊柏林飛艇的都可以,”凱瑟琳笑著說,“之前我隻聽你彈到一半就因為有事不得不離開了。”
約翰尼隨意撥弄了兩下吉他,正準備開始彈奏,凱特突然站起來(她剛才一直專注地看著他),驚訝地把她嬌小的雙手覆在約翰尼的手背上,斥責說:“你的手怎麼了?我去給你拿藥!”說完,滿臉擔心的她立刻跑出了房間,去找侍應生。
約翰尼攔她的話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半,他望著自己的手有些失笑和感動,然後才看到旁邊坐著的女孩,看著他時的表情饒有興致。
凱瑟琳比他更快開口。
“今年春天我和薇諾娜合作了一部電影。”她說。
聽到那個名字的那一刻,約翰尼改變了原本放鬆不羈的坐姿,臉色也似乎變化了一瞬,但很快便恢複原樣。
他看著凱瑟琳的眼神裡有一種如水流逝般的淡然,痛苦幾乎已經消弭不見,與一年前那個為薇諾娜酩酊大醉痛苦終日的男人,似乎已經判若兩人。
後來,他還是開了口:“她還好嗎?噢——你不用回答我這個問題,你也不該提她。這一切都過去了。”他補了一句,聽上去有點欲蓋彌彰。
他看了一眼凱瑟琳的表情,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話聽上去毫無說服力,於是想了想,又真誠地補充道:“我為我和薇諾娜的一切都感到惋惜和愧疚……但麵對現實後,生活總要繼續下去。凱特是個無與倫比的女孩,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仿佛被點燃一樣,她給我帶來了無儘的快樂。”
他停了停,聲音低沉:“雖然我們偶爾會有爭吵,甚至還很激烈,但我想,正是因為我們有對彼此強烈的愛,才會有這些破擦磕碰。”
口齒並不算靈便的約翰尼仿佛找到了一個適當的出口,開始滔滔不絕,他的真摯讓凱瑟琳不禁嘴角含笑。
“那你應該在每天起床前就把這些對凱特說一遍,不,三遍,不然你心愛的人怎麼會知道,”凱瑟琳走到門口,把聽得發愣、眼圈通紅的凱特拉了進來,開玩笑道,“現在,新娘可以親吻新郎了。”
“發生了什麼?”約翰尼有點疑惑地望著凱瑟琳,但他很明智地咽下了“薇諾娜”這個單詞,把撲到他懷裡的凱特抱到腿上,溫柔體貼地細細安慰,凱瑟琳也通情達理地走了出去,讓他們享受獨處的氛圍。
凱瑟琳並沒有再回那個大房間。她歎了口氣,好吧,雖然她幫一對情侶解決了一點溝通上的小問題,隻不過就目前情況來看,她反而損失了一場演出——她今天到這裡,本來是打算看德普樂隊新排練過的現場表演的(她真的很愛看約翰尼的吉他彈唱)。但現在,約翰尼的心思大概全放在安撫女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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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放過我吧,”盧卡斯站在托比的家裡,衝他的好朋友舉起手投降,“我已經想儘一切辦法了,但凱瑟琳去英國度了一個多月的假,回來後甚至又躲到了她助理的家裡,我如果再找過去,真的有些過於creepy了。而且她不是個大題小做的女孩,至少,你總得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她才會那麼大反應——否則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才能給你們倆說和。”
萊昂納多在原地走來走去,麵色煩躁——卻並不是盧卡斯以為的原因。
他當然想把一切清楚地告訴盧卡斯,但那晚他真的喝蒙了,隻記得自己砸了酒瓶後吼叫了幾句難聽的話,然後凱瑟琳哭了起來,老天,原來她真的也會哭,雖然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從嬰兒時期就不掉眼淚的女孩——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活到20歲,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發起酒瘋來,是如此愚蠢。
“那就彆去了,”萊昂納多神情頹喪,“我想她再也不會理我了……本來,她也對我沒興趣,我現在對她也一樣,已經可以放下了,我們今晚去找找彆的樂子吧。”
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托比,聽到他這極為口不對心的話,終於坐不住了,隻好安慰他道:“是啊,還有那麼多女孩喜歡你——”話音未落,他便踩中了萊昂納多的雷點:萊昂納多心想,Jesus,我當時吼的好像就是這個,多麼愚蠢,多麼幼稚,真的就像凱瑟琳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