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沒有去管卡梅隆是不是真的對她滿意——後續她又完成了幾次試鏡,其他事已經不是她能決定的,反正她在自己能做的範圍內儘力做到了最好,就像據她所知,凱特·溫斯萊特也很努力一樣。第一次試鏡完的第二天是周末,萊昂納多在墨西哥陪了她兩天,戀戀不舍地和她約定5月在戛納見,因為心靈捕手再拍攝半個月,凱瑟琳就得殺青回英國,準備這個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了。
即使蘇珊在不斷給她送來的有關泰坦尼克號的消息裡,好消息還是占據大半,她也無暇顧及,因為她一回到波士頓,心靈捕手的拍攝日程就又排上了號。
當時,在凱瑟琳偷偷回到波士頓後,她先去劍橋鎮的中央廣場附近,馬特·達蒙的家就在那裡,他每天下了戲就可以回家休息,甚至中午有時候也跑回家吃飯——這讓她內心頗為羨慕。本似乎也住得不遠,但凱瑟琳不知道具體地點。
當她敲門後,馬特的母親打開了門,她對她的態度友善溫和。她進門一看,馬特和本、卡西坐在電視前觀看去年職業棒球聯賽回放,為紅襪隊的進球歡呼雀躍——真奇怪,他們看過了這麼多次,怎麼還是如此激動(並且她毫不意外地發現,馬特麵前的垃圾最多,這還是她看到本正好起身丟垃圾時,會順帶把他的一起丟了的情況下)。
卡西第一個注意到了她。他繞過坐在中間的本,去戳了戳馬特的背。馬特戀戀不舍地回頭後,看到她的表情有些驚喜,他直接起身走到凱瑟琳身邊,詢問她試鏡的情況。
“那畢竟是卡梅隆,”凱瑟琳笑著說道,“如果我說我很有把握,會不會有點太自戀了?”
“對你來說?我認為永遠不算自戀。”馬特語氣自然,讓凱瑟琳多少有些感到鼓勵。
馬特給她的突然離開找了個無法質疑的借口,準確說,他直接把這事攬在自己身上了——他拜托本告訴桑特,他去年年初減重導致他進醫院的那次肌溶解的後遺症毛病又犯了,這幾天不能拍攝。
看到凱瑟琳震驚的表情,馬特語氣輕快:“彆在意,桑特不會發現的——也不用感謝我,這樣我還能和本在家裡看幾天球賽,何樂而不為呢。”
他說得輕鬆,但凱瑟琳還是有些擔心和愧疚,這明明是她自己的問題——“萬一我今天沒回來呢?你就住在波士頓,萬一劇組直接找到你問你為什麼不去醫院呢?”
“Easy,凱瑟琳,你不用著急,”馬特滿不在乎地說,“這不是沒發現嗎?就算他們找上門來了,我也可以再現編理由嘛。”
馬特在她麵前永遠是個極度聰明、冷靜細致的人,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有些少見。她壓下心中的疑慮,去和馬特的母親聊天去了:雖然也很無聊,但對她來說總比和一幫男孩看對她來說毫無興趣的棒球比賽好。離開的時候,凱瑟琳順便帶走了她的貓——本大概真的很愛養寵物,所以把它們養得很好,凱瑟琳發現短短幾天裡,它們已經肉眼可見地和本親密了起來。
第二天,她和馬特以意想不到的順利程度拍完了那場親密戲份,桑特決定一鼓作氣,按計劃把他們吵架的戲份也拍完,反正場景幾乎變化不大。
馬特表演時的爆發力其實比她想象的更好。她在鋼琴課後拍過的幾部電影,除了小婦人,她都是擔綱主角的那個人,而斯凱拉雖然名義上是女主角,從戲份和人物性格上來說更應該算配角,戲份遠不如心理醫生肖恩,隻是在輔助男主角威爾的心靈成長方麵,起到一個側麵的作用。當然,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表演的空間,比如這段吵架的戲份就是。
斯凱拉想讓威爾陪她去加州,但自卑敏感威爾出於被拋棄過的危機感,始終不肯回應斯凱拉的想法,如同世界上的每一對戀人一樣,他們開始爭吵,開始翻舊賬,用高分貝的吼聲和通紅的眼睛撕碎彼此的甜蜜過往——
馬特急躁地從床上站起來,他手指顫抖,不受控製般地說出了他的心聲:“你隻是想隨便找個窮小子來一時的放縱,然後你離開了,去到斯坦福,嫁給你父母為你挑選的富二代混蛋,到時候你和他們並肩坐在一起,調侃著你曾經過的窮酸日子……”
凱瑟琳語氣輕顫,她合衣起身,肢體顫抖,她不能明白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總是封閉自己,現在還說這些難聽的話——“為什麼你要這樣說我……”,她含淚問道,“13歲時,我從去世的父親那裡繼承了財產,每天醒來,我都恨不得能把這些還給他……”
她凝視著馬特,臉上表情似哭似笑:“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全部,隻要能讓我再多陪他一天。”
他們如同剖心挖肝一樣割開自己的傷口,指責對方,又為對方的傷感到心痛,他們開始口不擇言,用最高的分貝試圖壓過對方,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什麼。凱瑟琳攔住要離開的馬特,他眼睛裡的痛苦和憤怒宛如一隻受傷的野獸,他怒吼著他的確不夠坦誠,他沒有十二個哥哥,因為他是個該死的孤兒,在無數個寄養家庭輾轉間,還會被香煙燙、用刀刺……
聽到這句時,凱瑟琳的氣勢弱了下去。她顫抖起來,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她心疼威爾,愧疚於她剛才不知情的指責,但她仍然想了解他,治愈和幫助他,儘管威爾因為她的靠近反而更加生氣,他怒吼起來,幾乎把她推到門上,用最大的力氣砸牆喊叫——
他如同一場旋風般離開了,即使是斯凱拉的吻也沒能挽留。凱瑟琳跌跌撞撞地坐回床上,她彎下腰,發出心碎的哭聲。
即使桑特喊了cut後,凱瑟琳仍然坐在床上有些抽搐著落淚,不是為了斯凱拉,而是威爾。她喜歡這個劇本,就是因為她能從威爾身上找到共同點,他們都外表正常地生活著,但每當有人靠近,想深入了解她的內心時,她就如同提前擔心受傷一般逃走了。
馬特帶著她坐在那個他和羅賓坐過的長椅上。他比想象中的要更通情達理,有一種超脫年齡的淡然聰明,他的眼睛和萊昂一樣是藍色,但更理智,更冷靜。坐在他身邊,凱瑟琳突然有了開口的欲望。
“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經過得比許多人都好了,而且有太多人遭受過的痛苦比我更甚,”凱瑟琳儘量遏製住聲音的顫抖,“我也總以為我能淡忘。也許我沒有資格這麼說,但有時候我還是為我遭受的一切感到不解和怨恨……”
馬特並沒有問她的痛苦是什麼。他語氣飄忽地盯著長椅扶手,聲音中卻有一種堅定的安慰:“你的道德水平對好萊塢來說有點太高了,凱瑟琳。”
凱瑟琳被逗樂般發出疑問:“為什麼?難道你真覺得我是個好人嗎?”
“你是說在表演的時候嗎?我得說,那會兒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馬特幽默地說,“你隻顧釋放自己的本事,完全不管彆人能不能接得住戲,比如那場在酒館的四人聊天戲份,你差點壓戲壓到本會恨你的程度——我開玩笑的,他對你評價很高。而且幸好,我認為我表現得也還不錯。”
凱瑟琳輕笑了一下(“你當然表現得非常好。”她說)。馬特繼續說:“我見過那麼多驕矜高傲的人,尤其在哈佛的時候,那些精英混蛋沒吃過什麼苦,還以戲弄彆人的苦難為樂,對比起來你簡直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會異想天開地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感覺痛苦:這就好比一個失去了一隻手的殘疾人,站在另一個雙腿殘疾的人麵前,難道大家就會認為前者完美無缺,沒有資格向人傾訴殘缺的苦難嗎?彆犯傻,凱瑟琳,你沒做過什麼錯事——就算做了,也不代表你活該受罪。”